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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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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弟姐妹的求学时间长达三十五年之多,这三十五年间,每个孩子的升级升学,成家立业,每一步都是踩着父亲的肩膀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前进,况且这三十多年中正是我国农村最困难的时期,家庭收入微薄,时常靠卖鸡蛋攒下几个钱支持我们上学,在父亲的支撑下,有的读完了高小,有的读完了中专,这其中父母付出的心血和辛劳是难以用数字来计算的。

    儿女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每一个为人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因而在子女的教育上都寄予深情的厚望。一个常年为生活奔波,而又有点文化底蕴的父亲,更知道对子女的恩宠。父亲告诉过我,他二十岁那年,得了头大的儿子之后,心里高兴得一夜没有合眼,可“地主老东家”听说生个小子,却讥讽地说:“好,你又多了一个小扛活儿的!”这句话就像锋利的尖刀,刺痛了父亲的心窝,伤透了他的心。从此,立志再也不能让下辈儿孙再给人家扛活了,为祖上争气。1949年他真的忍痛割爱,把刚刚十六岁的哥哥送到天津,在广文二哥的帮助下,去一家私人织带厂当了徒工,圆了自己的梦想。

    父亲作人,向来是与人为善,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脱坯、盖房,特别是盖房打地脚这样的累活,总是离不开父亲,父亲个子不高有劲,是掌舵的硬手。俗话说“好心才有好报”那是1947年大秋前夕,开展减租减息运动,我家分到村西许家坟三亩已经成熟的玉米,收玉米时,父亲套上四家合用的红色骡子车往家拉玉米,走到西坑嘴时,那头骡子看到水洼里有大车的影子来回晃动,它一惊,猛然拉着装满玉米的铁轴车奔跑起来,父亲用力拽进缰绳,力图使它站住,哪知它越跑越快,带着父亲跑出有五六十米,直到老张家坟地前,连车带牲口一起翻到壕沟里才停了下来。父亲被压在车辕子底下,幸好被沟边的一棵柳树把车厢挡住,大车才没有往下再翻。我跟着大哥急忙跑到村里叫来了几个人,才把父亲救了出来,幸运的是,父亲竟一点伤痕也没有。这是父亲的福气,也是全家人的福气。如果没有父亲的“善有善报”可想而知,这个家如可维系至今呢?

    父亲粗浅的文化底蕴使他养成了豁达、开朗、心胸开阔的优良品质。记得1954年,除哥嫂在天津,家中还有六口人,与大伯合住着一层祖传四破五的正房,大伯住东屋,父亲住西屋,住房非常困难,那时我已经17岁。父亲找住对面屋的哥哥商量,现有房屋合理作价,由一家搬出去在前边园子里另建。哥哥说,他盖不起新的,他拿两间东厢房换父亲的两间正房。父亲二话没说,哥俩君子协议达成了。待扒了那东厢房以后,连一块整砖都没有,更没有一根可使用的檩条。母亲不愿意了,想找大伯论理。父亲说,别去了,去了又怎么样呢,他又没钱贴现给咱,想开点,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这样,哥俩简单的财产交接方式,比以后我见到的正式场合写合同、论协议的交易都令我难以忘怀。

    父亲的善心我是理解的,他是一生都在为儿女着想的父亲。进入八十年代,儿女们相继成家立业,父亲也已进入耄耋之年,也是他最愉悦的年代,我们多次劝他让出土地,搬到城里,享享清福。可是父亲不肯,父亲说只要能活动,他就不连累我们!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从来没向儿女们提出任何困难,没向儿女要过钱,除非是主动给他。记得那年我大哥回家,父亲本想跟他说说照顾父母的事,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我明白,父亲是宁把困难留给自己,也不给儿女们增加负担的人。

    父亲的一生,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1948年,父亲曾带领本村的十几个人,同全县的大队人马出征东北参加辽沈战役的担架队,土地改革时期当过民兵连长,合作化时期当过生产队长。这虽是一些平凡小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也没有气壮山河的壮举,但这也是寄托着众多乡亲们的信赖。

    2007年1月4日(农历正月十六日)深夜,父亲吃了最后一顿阳间晚餐,平静地睡去,安详地离去了。

    一位九十五岁的老人没有任何痛苦和遗憾,驾鹤西游了。父亲走了,他曾给予我们的关爱和恩泽,他的劳动人民纯真的品德和纯朴的人生价值足以使我们挂齿难忘,受用今生。

    今天是父亲去世一周年祭日,我挥毫抛墨,怀念父亲,将对父亲的哀思诉诸笔端,以悼念父亲的在天之灵。

    父亲,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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