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执念,为了一个她想见的人,不得不举剑迎战。
辛芙儿俯身,拾起弯刀,掇起桃木,一片一片削去多余的部分,每下一刀,便刻上最重的执着。
她眯起湿了又干的双眸,桃木剑汲取了每一颗自额头滑至下颔坠落的汗珠,聚满她坚定不移的意念,终于成了一把生来带灵的桃木剑。
她举起桃木剑向皇天,咬破指头,在剑上写下血咒,发下毒誓。
“从今日此时起,我辛芙儿誓诛尹宸秋,否则此生必不安宁,辜灵誉一日不起,我一日不休,辜灵誉若死,我辛芙儿弃道不从,茅山白道就此而废,阴阳沦乱再不能平,我将逆天而行,下地府讨魂。”
毛雨丝丝,京师没入无边凄愁,哀悼之息弥漫,黄纸伴随号哭漫天飞落,雷在天边隐约蛰浮,无主孤魂齐聚在雕梁红瓦矗立最高的屋梁探首,窥看。
辜家,正在办丧事。
远在城外荒郊,魑魉精怪纷然而至,或飘或站或倒吊于树上作壁上观,灵界躁动引发阴间注目,黑白无常巡视过数回,处处可见鬼差踪影,他们伏于暗处监视,随时回报。
两道人影,一黑一灰,一阳一阴,相距百尺,各自画阵,肃杀之气锐不可当,道行较浅的小妖小表不敢多做停留,深怕一个不留神,便化为剑下魂。
“万法归宗一掌强,此身不是非凡身,化成无名无姓天子为正身,天不敢管,地不敢收,一步踏空中,二步踏云中,三步云中坐,四步影无踪。”尹宸秋持符诵咒,登时阴风怒啸,云海变色,靠得过近的妖精来不及闪避,一道被刮得老远。
辛芙儿伫立,持剑的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冷冷观望。
她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合眼,双眼肿胀如核桃,却毫无困意,望向山脚之下荧荧灯火,离皇城最近的建筑物缀满白缎,惊痛了深深眯起的双眸。
“在开始之前,有些话我想问你。”尹宸秋的声音唤回了她缥缈的心神。
“什么话?”她冷淡的别开视线,故意不看他。
“如果他没有变成人,只是一只狸,你可还会接受我?”在彻底决裂之前,他仍抱持最后一丝希望,尽管是微乎其微。
辛芙儿弯动嘴角,嘲弄的笑说:“你忘了老爹曾经教过我们一件事,这世间没有如果,只有因果。”
“所以你连如果都不肯给我。”这回,尹宸秋连冷笑都省了。
她充耳不闻,径自划开步伐,口中念诵“青龙在天,兰蛇吞肚,日月非我形,阴阳自成质,乾坤造化中,六合皆归一。在天为雾露,在地为泉源。数尽阴阳尽,得之终不言。”
“容我提醒一句,如果你输了,等于自诩为茅山正道的辛家从此除名,而我这个叛徒将会终结白茅道传人的传闻。”尹宸秋举剑,布阵。
“也容我提醒你一句,从我出师到现在,还真没输过,说不准你明天就得收拾包袱滚回昆仑山,重新来过。”辛芙儿不让他占嘴上便宜,刁钻的回嘲。
尹宸秋肆笑“就算我输了,也不会归还那只畜生的元神。”
“放你一百个心,就算我输了,也要把他的元神抢回来。”负在身后的手握紧剑柄,辛芙儿磨咬贝齿,渗出些微血丝。
“好,你有本事,就来跟我拿。”笑声方歇,尹宸秋招来染瘟而死的极恶之鬼,须臾,数百张青面獠牙听从指令,铺天盖地的朝对面阵坛飞来。
这些瘟鬼多是战乱时因为粮食短缺、体弱染病而死,身处乱世的悲哀,以及终日不得温饱的痛苦,使得他们无法入六道轮回,一旦招受道士以血供养,便为其卖命。
能供养得起瘟鬼的道士非同小可,至少她从未遇过能召唤瘟鬼的黑茅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