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旧窑洞时曾挖出未炸了的手榴弹,也曾见有枪支的零件,都不过是听说而已。因为宿舍距离学校的距离,所以老师便不经常来视察,学生也就多了些自由,平时还能乖静,周五被饥饿所迫,大胆一点的学生便会跳过宿舍的高围墙到农户里找食物。这些农户并不是真的种地,是小镇上靠摆摊卖些零碎养家的人。
夜色浓浓中学生们三五地越墙而过,其中也多有我在,仿佛做贼,事实我们也常常有做贼的感觉,这事最怕被老师知道,一旦被老师抓获,第二天就会有一堆苦果吃了。加上那些农户们都喂的有狗,静夜里凄惨像被杀一样的叫,我们的恐惧心理更为严重,但尽管如此,仍然不能消除我们进军的决心,手握了短棍棒或者沙石在手里,搜索到农家矮墙的院外。
其实那些农家早就在院里等着呢,时间长了他们已有了经验,只是在进一步确定来访者的身份罢了,也在确定来者的数量,或者还盘算着今天的收入吧。
到的门外,无须敲门,那木门哗啦就开了,主人站在门里做欢迎状。在走进门的时候我常常想起当年八路军解放军的情形,大概跟我们这样的差不多吧,广受人民群众的欢迎,只是主人的心情不同罢了。
太好的食物我们是消费不起的,无非是清汤挂面或者几根麻花,学生身上到这时间几乎没什么钱了,只好用饭票来换,付出的是昂贵的代价,这一晚填个半饱的肚子是要花去两天的大灶饭的票的,如果不是饿得慌,谁会出这样的价钱呢?
仅仅是吃几根麻花只要十分钟就好,但如果为了暖肚子奢侈点要吃那一小碗的挂面,就需要等到半小时以上,为了安全,学生多不选择挂面,而是换几根麻花,和主人要一碗开水,掰了麻花泡在水里,呼噜呼噜紧吃完走人。这种选择被实践证明是最佳选择,因为有一次我就因为贪吃面被校长逮个正着,那是我们第一次被学校发现,记忆中我还曾在学校留过这样的记录。
大约学校也多少是对我们的进宵夜有所耳闻的,学生中有些坚定分子,再饿也不会夜里出去偷食,难保他们不会向学校告发。
那一晚别的人吃了泡麻花都走了,就剩了我和一个李姓学生,因为我感冒,也没多的钱买药,母亲的做法是吃了热食在被子里捂汗,出过几身热汗后能减轻很多,所以今天想借热面来减减感冒。饭刚端到手,就听外面狗叫厉害,虽感觉不对,但又想是别的同学蹙来了,也就继续我的,等我呼噜了几口时,校长大人已经站在我面前,令我愣在当地,吃不得放不得,缓过神来又采取了不恰当的做法,丢下碗就跑了,耳边还听得校长在喊什么,也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回了宿舍。那时学校管理是很严的,我们都见过学校如何收拾学生。刚从文化大革命中过来的时代,还残留着革命时代的不少做法,管理上基本不民主,整理学生很厉害,想想即将到来的风暴,回到宿舍仍心跳难禁,好在校长并没有赶来,同床的几个已感觉出了问题,就来询问我俩。等搞清情况后,要求我们一定不能出卖别人,一定要自己担当。
第二天惶惶地到学校后,并不见什么异常,直到上午课完也没见人来过问,我心理倒更不塌实了,找到昨晚和我一起的小李子来合计,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又咨询过班里几个算是智囊团的人物,他们也说不上什么。直到下午课后,校长派人来传,班里几个又来安顿过,一定要守口如瓶,绝不能出卖同志,还有人甚至举出革命英雄的例子来,坚强的刘胡兰江姐等等是如何如何的。
令我意外的是校长并没有拿我们做文章,反倒问我们学校的饭是不是吃不饱,我们也不敢就说实话,直到确定他并无别的意思时才讲了真话。最终他只是对我们说,以后尽可能不要乱跑了,天黑再弄出什么不安全的事来不好。学校也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问题,上级并不给学校拨粮食。但不久学校说晚八点给学生加一顿稀饭,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别人是始终不知道的。
后来我在继续上学的时候,也有几位校长,但我却一直记得我们初中时的校长——牛校长,现在已退休了,还可以在街上见到他,见他时虽然没有提起当年关于这一幕,但我从心里感激他,这也是我觉得他和别的校长不一样的地方。
在我们即将毕业的那学期,小镇上有了一种特别的可供学生充饥的食品——方便面。这东西刚出来的时候,只要是经济允许,一定是要吃的,最不能忘记的是那包调料,香得简直不得了,吃完面后调料保存起来,吃正饭时搁一点,美味无穷。那时只有一种牌子的方便面,叫月亮牌,大概在上师范的时候吧,江湖传闻说月亮方便面里加有人油,是加了火化厂里提出来的人油,虽然没什么根据,但大家也就不敢吃了,这时的小吃花样多多,选择余地广阔,况且方便面的味道好象也差不很多了。
现在想来,曾经经历过饥饿的岁月,但饥饿的印象并不深,反倒常常记得那些往事了,饥饿教会我们的是节约,现在看到有人随意将并未坏掉是食物倒掉,总还会有一种要管管的冲动,自己当然是断不会随意倒掉还可以吃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