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那些事儿

从来没人和我商量，连乐乐穿什么衣服婆婆也要过问，我烦了吧，说上两句，谢东强来一句，这不是为小孩啊，你和老太太较什么劲啊，怎么穿还不是穿，只是不冻着热着就行了，姐，我给乐乐买的新衣服好多一次都没穿就穿不下了。每天吃什么，婆婆都安排好了，有时吧，想吃点别的，自己去菜场买，回来非得把你问得七荤八素，便宜了说菜买的不好，贵了又说贵了，别人才买多少钱多少钱，你还不能去做，横竖咸淡都不适合她口味，姐，家里就这么大，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你想关起门来安静看会书，不行，这门不给推个来回七八次不算完。”

    听吴慧贞这么一说，吴慧敏稍稍松了口气，一个婚姻中的女人至少有十次以上想过要离婚，只要没有外遇，这婚是离不掉的，吴慧敏心里清楚，她这个妹妹是看琼瑶小说渡过青春岁月的，但是她没有遇到小说中那样的爱情，最后还是靠别人牵线搭桥，嫁给了老实本份的谢东强，像吴慧贞这样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女子来说，一辈子没有真正恋爱过，多少是带有遗憾的。吴慧敏看着妹妹，这些年明显看出来妹妹过得并不怎么开心，谢东强的父亲去世多年，打结婚起，谢东强的母亲就和他们一起生活，自古以来婆媳就不好相处，这么多年来婆媳能做到相安无事已经算不错了，这需要双方各自的克制和忍耐。吴慧敏有些心疼妹妹。“妹，生活就是这样，如果你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就会有那方面的麻烦事，想想你，除了上班，家务事很少做，回家来有现成的饭菜，孩子也有婆婆照应着，你看看姐整天忙得像啥样，你姐夫哪是做家务事的人，不会烧好一顿饭让姐吃，姐心中就没有怨气吗？我还想家中有个老人帮着我呢，我同事因为做家务事差点和老公分道扬镳。你的问题根本不是在这里。”

    “姐，爱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吴慧敏听妹妹这么一问，心里咯噔一下。“妹，这都什么时候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怎么会问姐这样的问题？”“姐，我只是随口问问，想想自己这一生挺悲哀的，人生最美好的一种情感都没体验过，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的时候，就嫁作他人妇了，姐，你很爱姐夫，我能看得出来，有时我去你们家吧，姐夫第二天要出差，姐细致入微地给姐夫收拾行李，还有一次姐错把给姐夫的短信发到我手机里来，是姐和姐夫间的调侃，说实话，那时候心里特不是滋味，特悲哀，我和谢东强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对他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他发给我的短信只是应付回一个，感觉特别扭。”林慧贞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林慧敏心里也难过起来，还得安慰妹妹“妹，其实谢东强挺好的，又细心又体贴，有时候姐都羡慕你，有人这样疼你，一心一意对你，别人心不知足，我敢说，这么多年来你和谢东强不是没有一点感情，如果男女之间存在感情的话，这感情不可能是对半开，不是你多一些，就是他多一些，就像我和你姐夫，我对他的感情比起他对我的要多一些，多的那方要累些，你姐夫一有个风吹草动，姐就心惊肉跳，你姐夫干的这行，又是充满诱惑的行当。这婚姻啊也只有冷暖自知，这世上有多少对夫妻不是貌合神离，爱过了又怎么样了呢，还不如你们这样平平淡淡地好。”

    “姐啊，像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几十年，想想我都害怕。”“妹，别整天窝在家里看书，小说必竟是小说，真指望你所谓今生要等的人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那只能出现在小说里，现实中那个人根本不存在，只是人理想中的一种状态，姐把话说前面，你就是离了，后面遇着的人根本不及谢东强，姐不是打击你，你看看你我周围的那些男人，我知道妹的心思从来就没安分过，这么多年来你遇着几个能入你眼的男人，妹，你太理想化了，还是好好珍惜眼前的人，不管妹以后会遇着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让你有感觉，你身上背负的责任能让你轻松地去承受爱吗，今天你有感觉，在一起，那明天没有感觉了，是不是又要分开呢，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就过普通人的生活，妹，有空出去走走，别待在家里胡思乱想的。”

    俗话说，冰冻三尽，非一日之寒，妹妹林慧贞对生活产生这样的感受并不是在一朝一夕中完成的，对现在这样索然无味的婚姻生活不是靠今天姐姐她这几句可以使她对另一种生活的渴盼完全幻灭，因为林慧贞追求一种精神生活远远胜过物质的生活，她大都的业余时间全用在看书上。这男人讨老婆吧，有两类女人不能讨，一类是不能太文学了，另一类是不能太哲学了。

    “姐，这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吴慧敏心里一怔，不由得担心起来，妹妹现在的这种状态不能轻视，怎么觉得有点抑郁的症状。“妹，人的一生只有很少的时间是在为自己活，也就是小时候吧，那时候我们无忧无虑，还不懂得责任二字，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再说父母年纪也大了，这时候活着的意义体现更多的是责任了，把孩子抚养成人，让父母安度晚年，这日子不管有多难熬，也得熬下去，妹，姐有时候也觉得累，也怨，自己也不靠谁养着，凭什么家里的事都是姐一个人忙活，还有你姐夫家里那些麻烦事，主意都是你姐夫拿，根本就不和姐商量，想想谁家没有些破事，昨天还和你姐夫生气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妹，你也别总往心里去，别把问题归结到你和谢东强感情上来，换了谁，还不是这样过，说不定还没现在这样过得安稳，姐见得多了，妹，还是现实一点，你太爱幻想，把爱情和生活太完美化了。”“姐，你所说的我也曾仔仔细细想过，只是各人对生活的体会不同，慢慢熬吧，姐，放心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这日子还得往下过，姐，今天咱姐俩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好久没和姐出来吃饭了。”“恩，妹，姐这有张练逾迦的卡，是别人送的，姐也没时间去，你时间比姐多，你去练，没把自己整天关在家里，像要于世隔绝似的，在那里认识几个朋友也好。”“恩，姐，试试看吧，是要出去走走了。”

    吴慧敏听妹妹这么说，心并没有完全放到肚子里，谁也说不准今后妹妹林慧贞会不会遇见一个似火样的男人，跟着就如一只飞蛾般扑过去了，这个不安于生活的妹妹真让人烦心了，吴慧敏心里暗暗地想。

    到了吃饭的时间，姐妹俩出了茶社，去了一家餐馆，饭吃了一半，吴慧敏的手机响，是女儿苗苗班主任杨老师的，这正是晚自习的时间，会是什么事呢，印象中都是吴慧敏主动打班主任电话，询问苗苗在学校的情况，特别每次在女儿考试成绩不太理想的情形下，班主任亲自打电话来找自己这还是头一回，吴慧敏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小祖宗，你千万别在给妈添乱了，最近事够多的了。”

    “喂，你好，是林苗苗的妈妈吗，我是苗苗的班主任，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请你到学校来一下，有事想跟你谈一下。”

    “杨老师，苗苗是不是在学校犯错误了？”

    “你过来再说吧。”

    吴慧敏放下筷子“妹，我得到学校去一下，你吃完饭自个回家去，你给你姐夫打个电话，就说我在你家，晚一些回家，别告诉我去学校了，免得家里乱成一锅粥，我得走了。”

    吴慧敏出了餐馆，打了车直奔学校而去，到了学校，进了老师办公室，杨老师正坐那等着她呢。杨老师看起来和吴慧敏差不多年纪，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这是一个对学生比较严厉的老师。吴慧敏见杨老师一脸严肃，自己像犯了错的学生一样怯怯跟杨老师打了个招呼，杨老师示意让她坐下。

    “苗苗妈妈，今晚上着急让你来一趟，是因为有些事必须要跟你沟通一下，晚自习的时候，林苗苗给一个男同学传了一张纸条，半路上给我截到了，从这张纸条上看，有明显的早恋倾向，你要知道，这初中生在学校谈恋爱情况是很严重的，作为林苗苗的妈妈，这事得让你知道，回去后要对她进行教育，现在发现早恋的苗头处理好的话还为时不晚，今天请你来就是这件事。”

    听老师这么一说，吴慧敏心里这个急啊，来的路上想了好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没往这事上想，再说自己也没发现苗苗有什么异样，放学回来和自己说些班上发生的有趣的事，苗苗的性格开朗，大大咧咧的，性格像个男孩子，平时和男同学界线划得不是太过分明，不知道这个小祖宗传什么样的条子了。

    “苗苗妈妈，马上就要放学了，这样，待会你和苗苗一块回去，要注意和孩子说话的方式。”

    “恩，谢谢杨老师，我回去了，请老师放心，回去后我会好好跟孩子说。”

    吴慧敏站在学校门口等苗苗放学。放学铃声响了一会不久，见苗苗推着自行车出来了，垂头丧气的，知道纸条被老师没收后果肯定很严重“苗苗！”“妈妈，你怎么来了？”苗苗吃了一惊。“是杨老师打电话让我来的。”苗苗眼泪哗的就下来了。“妈妈，事情不是像老师说的那样......她小题大作......”苗苗泣不成声。“快别哭了，慢慢和妈妈说。”

    母女一路走着，林苗苗好容易止住了哭“妈妈，今天英语单元测验田超和我争第一，结果他因为一个简单的英语单词‘love’写错了，我得了第一，田超不服气，我笑话他，借用了一段经典台词，‘曾经有一份love摆在我面前，而我却没有好好珍惜，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love一万年。’妈妈，纸条上写得就是这个，老师她草木皆兵。”吴慧敏听了女儿的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这孩子，不能跟她急了，脑袋瓜子里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师看到这个能不紧张吗“妈妈，明天你跟老师解释解释，我说的老师不一定信。”“恩，明天跟老师解释。”

    学校离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吴慧敏并不急着想回到家，和女儿一路走着。吴慧敏想起当年自己和女儿这般大的时候，那时候男女同学之间的界线划得非常分明，几乎是不说话的，老师比现在还紧张，吴慧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开窍迟，还是时间过去太久，对那时的记忆模糊不清，那种朦胧的情愫似乎还没有发生在班上具体的某一个男同学身上，倒是她的书桌抽屉里会时常发现几张明星的照片，记得是一个在当时比较有名气的舞蹈演员的黑白艺术照，背后还写了几个字，具体是哪几个字吴慧敏千真万确记不得了，但吴慧敏知道是哪个男同学悄悄放进去的，吴慧敏对那男同学并没有好感，相反地因为这事自己被班主任作为早恋的重点怀疑对象还讨厌那个男同学，正因为如此，那个男同学成了她关于那个年龄段记忆中的代表人物。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女儿都到了这样的年纪，关于这个问题，吴慧敏并没有对女儿过于紧张和敏感，否则将会适得其反，男女同学间正常的交往反而显得不自然了，即便是有一些朦朦胧胧的感觉产生，那也不必大惊失色，毕竟我们都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

    夜色逐渐笼罩着这个城市，街灯都亮了起来，灯光昏暗，所有的事情都沉浸在一种忽明忽暗之中，但是回家的路依稀可辨，这样的情景为明天的到来拉开了一道似乎并不算坏的序幕，明天，明天将有明天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吴慧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