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放下碗去搀扶,急问,“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我马上去叫大夫!”
“我无事!”元春用力扣住他手腕,面容扭曲,“把玉解下来!快点!都怪我们太溺爱你,把你养成这样一幅不通俗务的性子。你当这块玉是个什么好东西?它就是个邪物,早晚替你招来杀身之祸!你衔玉而生天降异象,这话传开了,不单王爷要生气,连太子、皇上、所有皇室宗族,都要生气!你也看过史书,自然知道天生异象的,都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十个里面有十个做了皇帝。咱大庆姓塗,不姓贾,你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叫大庆改姓……”
元春被气昏了头,渐渐有些口不择言。抱琴忙拉紧门窗,冲上前捂住她嘴巴,眼里满是哀求。
宝玉起初不觉得什么,往深里一想,冷汗大滴大滴的往外冒,红着眼眶哽咽出声,“姐姐,它自己出现在我口里,我,我也不想的!我该怎么办?”之前的沾沾自喜全化为无尽惶恐。
虽他嘴上说通灵宝玉不是个好东西,可心里到底觉得得意,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否则也不会逢人便问你有玉没玉,然后大发一通脾气,所作所为不过为了炫耀并引人注意罢了。如今才知道,那样的举动就像往自己脖子上悬挂铡刀,时时刻刻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长到十六岁,宝玉才真正体会到何谓灭顶之灾,血液一个劲的往脑子里灌,压根无法思考。
“你还愣着干嘛?把玉解下来!”元春厉声催促,见他不动,抢步上前摘了玉佩,扔在地上踩踏,哽咽道,“我今儿就毁了这祸害人的东西!”见通灵宝玉丝毫未损,拿起香炉便砸。
抱琴连忙扑上去拦阻,啼哭道,“娘娘您冷静点!您忘了,那年宝二爷丢了玉,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您若真把它砸坏了,没准儿宝二爷也会出事的!”
元春怔愣片刻,终是丢了香炉惨笑,“果然是个邪物!把它收起来!用镇妖符层层裹了收起来!再也不要叫我看见,也不许宝玉佩戴!”
抱琴忙放开她,依言将通灵宝玉层层裹严实,让宝玉好生收着。
宝玉却是不敢接,用一个小匣子装载,又拿一把九曲连环锁锁死。一番折腾下来,姐弟两个都觉得精疲力尽,相对而坐,默默无言。直至申时,一位管事嬷嬷前来回禀,说环三爷来接宝二爷回去,两人才如梦初醒。
行至前厅,文会已散,只见贾环被三王爷拉入怀中,伸手往他衣襟内摸索,脸上带着明亮鲜活的笑容,仿佛一下从云端回到人间,令宝玉看呆了去。
两人见他来了也不分开,一个噗嗤忍笑,一个又揉又捏,模样好不暧昧。还是贾环身手更为灵活,憋住痒意奋力挣脱,忙坐得远远的,捂住衣襟。
三王爷磨着后槽牙,道,“环儿真是大方,说花红绝不少于一百两,果真给了一百零一两。这么多,我都不知该怎么花了。”
“那你还给我,我帮你保管。”贾环无耻的伸出手。
三王爷深深看他一眼,无奈的把银票并一两碎银递过去。贾环探身来拿,却被擒住手腕抱坐在腿上,全身痒处都被照顾一遍,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混蛋,越来越调皮了!”三王爷搂紧瘫软如泥的少年,点着他鼻尖轻斥,低沉浑厚的嗓音中裹挟着浓的化不开的宠溺。
宝玉羡慕至极,上前几步想融入,看见手里的小匣子,僵立当场。这块玉就是他洗不掉的标签,时时刻刻提醒王爷,他是何等非凡的出身,何等非凡的福气,连皇子龙孙都比不得……
冷汗又开始密密麻麻的往外冒,将内衫外袍尽数打湿,宝玉咬唇,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直至脚跟抵住门槛才停住。
咚的一声轻响引得贾环瞥眼看去,冲他微微一笑。
七月的天本就炎热,怀中的少年只着了一件淡青色薄纱外袍,内衬纯白儒衫,简单的装束更显得他面如傅粉,唇似丹朱,又因笑得疲累,脑袋软软倚在自己臂弯喘气,然后挑着眼角冲远处斜睨,慵懒随性的姿态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魅力。三王爷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将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手臂暗暗收紧。
贾环仿似对他灼热的目光浑然不觉,挣开钳制,跳下膝头,拎着畏畏缩缩的贾宝玉便走,扔下一句‘回见’。
“留下陪我用了晚膳再走吧,我叫厨子炖你最爱吃的酸笋老鸭汤,清热去火。”三王爷疾步追上去,将他散乱的额发一一理顺。
“狗场里又热又臭,我得赶紧回去洗澡,不然吃不下饭。看见没有,鞋子都快被狗咬破了!”贾环撩起衣摆,展示自己面目全非的鞋子,鞋尖一处绢布已开始抽丝并印满梅花形的爪痕,再走两步便会裂开。
脚趾头微微拱动,将鞋面撑的一跳一跳的,这行为放在少年老成的环儿身上,真是可爱到了极点,惹得三王爷低笑不止,揽着他肩膀亲自送出府门,又搂了腰抱上马车,细细叮嘱,“今日喝了两碗酸梅汤了,回去再不能喝,小心着凉。虽然天气炎热,也不要直接洗冷水澡,现在得了一时痛快,等年老关节就该受罪。今晚早些睡,明日不准迟到,否则我可是要打手心的。”话落冲哑巴兄妹下令,“看好你们三爷,不能由着他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