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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有两回突然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也就歇了这心思。方才看见秦氏把贾宝玉往自己的住处引,贾蓉心里颇不自在,即便她比贾宝玉大着几岁,也该避讳着些。侄媳妇哪有把堂叔往自己住处领的,她还要不要脸了,他还要不要脸了?
贾政坐在那儿也很不自在,心里恨不得逮着贾宝玉抽一顿。他刚说过宝玉要伺候老太太,老太太离不得他,这混账就弄出这么一场。身为长辈,你往侄媳妇身边凑合什么?房里那么多丫鬟还不够你亲近的?还有贾琏,眼那么尖做什么?你看见了不作声又能怎样?
“往常就知道宝玉的性子独特,为人落拓不羁,不拘小节随意得很,颇有魏晋之风。我还当是外人胡说八道,以二老爷这样端方的人物,怎么可能教出一个那样的儿子。”贾珍不阴不阳地沉着脸,掀着眼皮去看贾政,“看来,二堂叔怕是公务太忙,没工夫教导儿子吧。”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太过强烈,即便以贾政日益厚重的脸皮也扛不住。什么性子独特有魏晋之风,就是说宝玉没脸没皮,不守规矩礼法,是个特立独行的混球;什么公务繁忙没时间教儿子,不知道他政二老爷已经好多年没公务了么?被个晚辈这样说到脸上,贾政怎能不羞,怎能不怒!
羞愤之下,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眼睛就瞪起来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贾珍的长辈,怎么敢如此跟他说话?他以为自己是贾琏么?宝玉即便有什么不对,可他才多大能懂什么,还不是蓉儿媳妇不懂事?不说管教自家儿媳,倒敢跟自己呛声。哼,敬大哥不在,这珍儿越来越不像话了。
就在他正要义正言辞地数落贾珍几句的时候,那边忽然闹哄哄地乱起来,女人们的尖叫声响成一团。不光是他们这边被吸引了,女眷那边也被惊动了,派了人出来查探。许是听见有丫鬟尖叫宝玉的名字,史太君派了鸳鸯,王夫人也派了金钏儿,生怕凤凰蛋出一点差错。
贾政本来是背对着那方向,等转过身来就看见,贾蓉手里拽着个人,怒气冲冲地往这边过来。在他的周围,许多丫鬟婆子又劝又拦的都不管用,被他又打又踹地赶开,引得惊叫连连。他定睛一眼,心就是一沉。贾蓉手里拽着的,就是他的儿子贾宝玉啊。
就在贾政惊疑不定的时候,贾蓉已经到了凝曦轩,手上用力将贾宝玉往地上一甩,又不解气地一脚踹上去。然后他猛地转过身来,厉声吩咐道:“都闭上嘴!谁再敢喧哗,立时打死。你们去叫人,把这些狗奴才全都堵了嘴绑上。”他年方十六,又鲜少发火,这一怒起来,倒有几分威严。
“叔祖、父亲、琏叔……你们要为我做主啊。”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便噗通一声跪下,以头怆地哭喊道。贾蓉只要一想到方才在天香楼看到的情形,心里就恨得不行,又恶狠狠地盯住贾宝玉,直把他盯得瑟缩成一团,爬到贾政身后不敢露头。
贾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着儿子的样子便明白,定是贾宝玉做了什么龌蹉事,被蓉儿逮个正着,才有了现在这出。他咬了咬牙,目光看向贾赦,有这位郡王堂叔在场,还是轮不到他做主。不过他也不担心治不了贾宝玉,贾赦可不怎么待见这个亲侄儿。
“看我做什么?这是你家,出了什么事自然是你处置,难道还想躲懒推给我不成?再者说,蓉儿和贾宝玉都是贾家人,你又是族长,他们若有了矛盾,正该找你调和。”赏个梅花还有场大戏可看,赦大王爷的兴致颇高,摆摆手示意贾珍赶紧的,老子都要等着急了。
几个人都没问贾政什么意见,径自便做了决定。贾珍一声令下,从天香楼出来的丫鬟婆子们都被拿住了,又吩咐了人连秦氏也看住,又命下人远远候着,这才问贾蓉,“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作态?你放心大胆地说,自有为父给你做主,即便为父不行,还有你叔祖和堂叔呢。”
他生怕是儿媳跟贾宝玉闹出什么丑事,被儿子当场拿住了,才先把这些人擒住。等闹明白之后,看是直接打死灭口,还是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还有儿媳秦氏,他是知道她身份的,不能动手也只好先看起来。至于拉上贾赦父子,那完全是狐假虎威的意思。
“儿子方才遵父亲的吩咐,到天香楼去看看贾宝玉这畜生可安好。谁知到了那里才知道,秦氏那贱人竟然将他引到了自己房里歇觉。儿子觉得这样不妥,便想赶过去劝阻,却没想到、却没想到……这畜生竟然在睡梦中喊着‘可卿’的名字。”贾蓉似乎平静了一些,冷着脸叙述。
“‘可卿’二字,乃是秦氏的小名,平日并无人知道。儿子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畜生身为堂叔,竟然口口声声唤着侄媳妇的闺名。可等儿子把他从秦氏的床上揪起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这畜生的裤裆都湿了一片。可见,他、他竟然在睡梦中,对秦氏……”贾蓉恨得想把贾宝玉揪出来打。
“贾蓉,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宝玉。”史太君是匆忙间过来的,走得气喘吁吁钗横鬓乱。刚一靠近,便看见贾蓉的恶形恶状,顾不得喘匀了气便大声呵斥。贾宝玉是她的心肝儿,他爹动他一指头,她都不愿意,更别说让宝玉挨个晚辈的打了。“还有没有规矩了,敢如此冒犯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