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却早早养成了个骄横跋扈、生冷不忌的性子,仗着父祖的余荫没少干那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混事。一直下来,终有一日闹出人命来,这混人才知道怕了。
时任应天知府的是心上人的贾雨村,薛蟠的案子也是他接手的第一桩命案。当年,贾雨村随着贾琏一同上京,想要借些助力以求起复。可惜这位中荣郡王世子似乎不怎么欣赏他,路上鲜少理会他不说,即便聊天时话题也不往那上面引。贾雨村遗憾之余,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后来,他拿着林如海的信去求见中荣郡王,谁知王府的门难进,别说王爷本人了,他连个大管家都没能见着。无奈何,他又找机会去见荣王府的二老爷贾政。贾政倒是见着了,有了林如海的举荐,两人倒也相谈甚欢。可惜,贾政自己都停职在家,哪还能给他使劲。
不过,贾政也算够朋友,给他介绍了王子腾王大人和史家的两位侯爷。折腾了这许久之后,他才谋了个副职的候缺。在这期间,贾雨村胸中的傲气被磨平了不少,对于官场规则有了深刻的认识。这些年的磨砺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恃才傲物的本钱,还是老老实实地守规矩为好。
这一候缺就是两年有余,好容易才补到了应天知府的缺。贾雨村喜出望外,兴冲冲地就赶来上任,谁知却碰上了个难题。经了门子的一番解释,他方明白其中的纠葛。一方是无辜冤死的冯渊和被拐多年的恩人侄女甄英莲;一边是护官符上“丰年好大雪”的薛家,他该如何选择?
贾雨村并没有踌躇多久,便慨然选择了薛家。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断不能为了些许恩情便葬送掉自己。薛家乃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跟贾史王三家都联络有亲,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况且,这次他能起复并得到这个肥缺,王史两家是出了大力的,这也是大恩不是。
而甄家就不同了,别说他家已经败落,还要靠丈人接济。而且听说,连甄士隐也已经不知所踪,即便他想要报答,也找不见恩人了。至于身世可怜的甄英莲,也只能怨她命不好。不过,她虽被拐子磋磨了这七八年,却能遇上薛家这样的豪富之家,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不过,贾雨村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未完全将那薛蟠摘出来,反而留了个尾巴。他不判薛蟠无罪,也不寻个奴才定罪,只说薛蟠已被冯渊追魂而死,判了个神神叨叨的结果。然后扭头便去向王子腾并贾政表功,以显自己不忘知遇提携之恩。
打死了人,即便薛大傻子心大得很,也吓得不轻,便撺掇着他母亲薛王氏带他们兄妹进京。恰好薛王氏也正有这个意思,想要进京寻了兄姐做个倚靠。而且,当今圣上登基日短,后.宫尚还空虚,她便想着给女儿宝钗谋个前程。一拍即合之下,三口人便包袱款款地上京而来。
薛王氏常居金陵,又是寡居的后宅妇人,对外面的事便不多了解。她和王夫人虽有书信来往,王夫人却不会在信中诉说自己的窘境,顶多偶尔诉苦抱怨一通罢了。当年将王夫人逐出族谱,王子腾也并未声张,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人知道便是了。所以,她还不知道同胞姐姐已经不算王家人了。这一次进京,大哥在外任上靠不上,也只有投奔姐姐所在的荣王府了。
她这边欢欢喜喜地给王夫人去信,告知进京的事宜,那边王夫人可快要愁死了。她现在不过是个摆设一样,人家还叫她一声二太太,不过是贾政没休了她而已。大哥不认她了,诰命被削掉了,贾政也再不进她的房了,甚至连对话都要靠人传递,她跟守了活寡也没什么区别?
管家的事倒还在她手里,可有什么用呢?两房分家也有七八年了,当年分到的那点东西,早就祸祸得差不多了。别说是中饱私囊了,她早两年就开始拆东墙补西墙,连嫁妆都填进去不少。就是这样,贾政和赵姨娘等人的吃穿用度也不能稍减,不然就是一顿毫不留情面的训斥。
做着不拿工钱还得倒贴的管家婆,王夫人日日的气都生不够,面容就苍老得厉害。现在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竟然还要来投靠她,有没有搞错啊!若是让她看见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看见了自己黄脸婆的样子,还不得乐得笑开花。当年还在闺中的时候,两姐妹可没少争高低上下。
不过她很快又想起一节,斟酌之后就改了主意,拿起那封信去见史太君。如今史太君也不怎么见她,十次去请安不定能进荣庆堂一回。王夫人心里怄得很,却不敢招惹她,只能在心里咒骂她一通老不死之类的。这回来求见,倒是允了她进去,王夫人心里稍定了定。
“老太太,我娘家妹妹来了新,说是近日会进京来,只是她家的房舍已经十几年没住了,求着在咱们家暂居一阵子,以便修整房舍。说起来,我那妹妹也是个命苦的,妹夫早早的就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守着个‘皇商’的虚名过活,凭白让人觊觎着,日子也不好过呢。您看这……”
“娘家?”史太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见王氏的嘴脸狼狈起来,才故作恍然地道:“你说的是王家二姑娘吧,嫁到金陵薛家的那个?说起来,咱们四家都是老亲,他们一家既来投奔了,万没有撵出去的道理。鸳鸯,你去请了大太太过来,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