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庾彤就道:“娘,您也不管管阮氏!”
袁王妃怒道:“那是你的三嫂!你还懂不懂规矩,这般不懂礼数,这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娶你过门?”
庾彤冷笑了一声:“一个破落户而已,三哥又不是您生的,您何必这样给他们体面!让她竟然爬到了女儿的头上去。”
袁王妃听她话中有话,一时也懒得计较她话中对于三爷三奶奶的不敬,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不过从不曾说出来而已。袁王妃就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庾彤就把桂花糖蒸栗粉糕被抢走这件事说了一遍。然后抓住袁王妃的胳膊道:“娘,您要给我做主啊!正好您病了阮氏都没有过来给您请安,您正可趁着这个把她叫过来敲打一番!也算给我出一口气!”竟给袁王妃出起主意来了。
袁王妃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竟然只是这点鸡毛蒜皮,不由道:“你既喜欢,就叫何氏再做给你吃就是了,娘生着病,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理,这件事就算了。”
庾彤简直不敢相信,生气道:“连您也这么向着那个破落户吗?”
袁王妃气坏了:“我再跟你说一遍,那是你三嫂,不是什么破落户!好了,我现在没空听你胡闹,你先回你的院子去,若是再胡闹,小心我禁你的足!”
庾彤见母妃不肯给她做主,又生气又委屈,怒冲冲就要往外走。袁王妃又道:“你给我回来!”
庾彤以为母妃改变了主意,急急站住了脚步,袁王妃却嘱咐她道:“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呆在院子里,少出去,更不要去惹你三嫂,知道了没有?”
到底将气鼓鼓的庾彤撵走了。宋嬷嬷就在一旁对王妃道:“这阮氏也实在是太过眼皮子浅了,竟然连七小姐的糕点都敢抢?娘娘何必这般纵容她呢?”
袁王妃却笑道:“我不纵得她胆子大一些,她怎么敢与何氏作对呢?等将来咱们谋划的事情成了,我再好好收拾她,叫她知道我的女儿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宋嬷嬷笑笑,道:“王妃说的是!”
袁王妃想到庾彤,就有些无奈:“七丫头,怎么就被我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目无下尘,胸无城府,这日后要是嫁了出去,我怎么能放心呢!”
宋嬷嬷连忙劝道:“七小姐年龄还小呢,王妃慢慢教她,她总能明白这些道理的。”
袁王妃却摇了摇头,对宋嬷嬷道:“你这几日多费费心,帮我看着点她,免得她被何氏挑唆,作出傻事来。”她倒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惜对于女儿的脑残程度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宋嬷嬷就连忙点头,“老奴等会就去劝劝七小姐。”
袁王妃这才又转移了一个话题:“刚才咱们说到哪了?”
宋嬷嬷连忙道:“是长沙王世子妃,要给咱们家和裴家做大媒,把河东裴氏的九小姐裴琪嫁给咱们家四爷呢!”
袁王妃把“河东裴氏”在嘴里念了两遍,缓缓道:“河东裴氏乃是建康第一流的士族,和咱们王府联姻倒也门当户对,只是这裴琪,我使人打听过了,似乎裴家曾经为她去陈郡谢氏上门求亲,想让她嫁给谢涵的嫡孙谢纯,却被谢纯给拒绝了。我让你使人去打听,可有这事吗?”袁王妃给自己的儿子挑选亲事,那是慎之又慎的。
宋嬷嬷道:“是有这事!”
袁王妃就有些不大乐意:“这么说这个裴琪是被拒过婚的。谢纯不愿要的女人,凭什么咱们涛哥儿要拾人牙慧,咱们涛哥儿比谢纯差什么?”
宋嬷嬷虽然是袁王妃的心腹嬷嬷,从小把袁王妃奶到大的,一向对袁王妃忠心耿耿,可是也觉得袁王妃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了。那谢纯是何等样的人物,那是谢家内定的未来家主,将来是要继承陈郡谢氏衣钵的人物,人物俊秀,才华横溢,堪称建康城第一的“好女婿人选”,庾涛虽是宗室,可连个封爵都没有,给人家谢纯提鞋都不配。
只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宋嬷嬷赶紧劝道:“娘娘切莫如此想,依老奴看来,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裴家如今势力越发大了,那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说到这里就压低了声音:“趁着大奶奶如今不能生育,咱们赶快给四爷娶上媳妇,生出嫡子来,才好在世子之争中脱颖而出啊!”
袁王妃终究道:“这件事,叫我再想想。”又道:“三月春宴的时候,你叫何氏给裴家下帖子,请了她们家的几位小姐过来,我也好当面相看相看。”宋嬷嬷点头应了。
一时琅琊王府里风起云涌,沈沅钰看在眼里,却只是稳坐钓鱼台,一心一意盯着庾璟年,帮他调养恢复身体。
何氏按照袁王妃的吩咐,很快就在映雪阁中架设了小厨房,又从大厨房拨了厨子过去。何氏精乖了,并没有在饮食中给阮氏下什么绊子。
阮氏也没有辜负袁王妃的期望,今天向何氏要这个,明天要何氏要那个,吃的用的,何氏表面上装作十分生气的样子,却是要什么给什么,十分的积极。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一,再过两天就是三月三上巳节,按照民间习俗,这一天是要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这一天的女儿家可以到扬子江边踏青游玩,不必忌讳男女大防,所以对庾之瑶、庾彤这样的未婚女子,这一天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因为“三月三”家中的女子要出门,如今管家的何氏一早就叫针线房上给各位小姐准备了春衫,连沈沅钰那里都有,三月初一这一天针线上的人就把一件湖蓝色和一件柳绿色的春衫送了过来。
按照琅琊王府的规矩,每个主子每一季公中给做四套衣裳,若是还想做更多的,就要自己掏钱了。沈沅钰见这两件衣服倒也应景,就叫人赏了针线上的人,接了这衣裳。
庾彤的院子里,针线上的嬷嬷正战战兢兢地捧着一套茜色一套妃色的春衫站在她的面前,庾彤一看衣裳的颜色就不由大怒,抓起那两件衣裳,狠狠地扔在地上;“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拿这样的破烂东西来糊弄本小姐!”她的声音尖锐了起来:“说,你们把本小姐的碧霞纱弄到哪里去了?”
这碧霞纱是刚刚在建康流行起来的衣料,前几天庾彤看见沈沅钰身上穿了一件,那颜色清透宛若一泓秋水一般,因纱衣上绣着暗色银线,行走间更是闪烁着淡淡的碧光,端地是美丽已极。
庾彤立刻就喜欢上了。明明听说了庾璟年为了讨好沈沅钰一气给她买了十几匹碧霞纱,她却放不下身段去讨要,只好缠着袁王妃为她采买。袁王妃派了管事出门,却发现这碧霞纱根本就供不应求,有价无市,花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弄来两匹,庾彤十分珍视,就让何氏赶快给她赶制春装,好在三月三踏青游春的时候上身,也好在别的小姐面前显摆一番。
哪里知道两匹碧霞纱的春衫,竟然变成了普通的蜀锦春衫,庾彤简直怒不可遏。
那针线上的早已吓得跪倒在地:“七小姐息怒,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奴婢只是听从了大奶奶的命令,来给七小姐送春衣的。”
庾彤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一脚踢开那个嬷嬷,“我自己去找大嫂说理去!”这阵子袁王妃的病时好时坏的,可不就得找何氏理论。
庾彤带着丫鬟怒气冲冲地杀到别亦阁,何氏和夏珠听见消息,低声说了一句:“来了!”便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何氏就迎了出去。
庾彤也不给何氏行礼,只冷冷地道:“大嫂,你是什么意思?”
何氏笑道:“七妹妹怎么来了?这哪个奴才惹你生气了?和大嫂说说,大嫂给你做主!”
“哪个奴才?没有大嫂的命令,哪个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招惹我?”
何氏一皱眉:“七妹妹,有什么话你不妨明说!”
“七小姐,你先坐,喝口茶润润嗓子,有什么话慢慢说。”夏珠亲自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请庾彤坐下,又奉了一盏热茶过来。庾彤急匆匆地从自己的院子走到这里,也的确是有些口渴,就拿了将那一盏茶全都灌进了嘴里。因为心情激荡,她并未觉察到这茶的口感比起平日来,多了几分涩味。
庾彤喝完了茶,将那茶盏往桌上一顿,问道:“大嫂,我只问你,我的那两匹碧霞纱哪里去了?那是我央了母亲,千辛万苦从外头买来了,怎地最后没有给我做成春衫,竟然给我送了两件蜀锦做的春衫,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氏脸色一变,“原来七妹妹说的是这件事。这里头的确是有些缘故的,那两匹碧霞纱的确是另有用途,不过却不是我被我吞了去,我虽然无状,但是却不至于如此的。”
庾彤冷笑了一声:“那你告诉我一声,碧霞纱到底去了哪儿?”
就见何氏摇了摇头:“我不能说!妹妹如今怒气攻心,我是万万不能说的。”
庾彤虽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脾气格外的暴躁,喝了那一盏茶水之后,若是仔细看的话,她的两只眼睛之中,竟然有隐隐的血丝出现。她平日里在王府里虽然跋扈了些,到底顾及自己的身份,现在却是不管不顾,一下子就将茶盏扫到了地上,打得粉碎。“谁?是谁?是谁抢了我的碧霞纱!说,快说!”
夏珠见此情形,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大声道:“奶奶,三奶奶处处与你为难,给你没脸,你何必还帮她藏着掖着呢!”
何氏大叫了一声:“夏珠,你不得胡言!”
夏珠大声道:“今天奴婢拼着受到奶奶的责罚,也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七小姐。”
庾彤用手指着夏珠,已是怒不可遏道:“夏珠,你说!”
“那两匹碧霞纱,是三奶奶硬抢去做衣裳了。我们奶奶不答应,三奶奶就喊肚子疼,说是自己生不了气,一生气就要动了胎气,在针线房好一通闹,还要去向王妃和老太太告状。我们奶奶也没有办法,只得让针线上给她做了衣裳,一面又派人去买新的碧霞纱,可是这料子太过难买……奶奶实在没法子了,才让针线上的做了蜀锦的春衫先给您送过去。”
庾彤听到这里,想起此前阮氏的种种嚣张之态,最近又接二连三地惹自己不痛快,本来就已经把阮氏恨到了骨子里,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起几丈高,根本就无法遏制,咬牙切齿地道:“阮氏是吧?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她评评理去!”
转身便要去映雪阁,何氏却是上前拦着了她:“七妹妹,你消消气,如今三弟妹是双身子的人,又有王妃和老太太护着她,你就是去了也不能拿她怎样?何必自取其辱呢?”
庾彤听见她这样说,更是愤怒:“你让开,我不能让她永远骑在我的脖子上。”不等何氏开口,已经一把推开了她,何氏一个趔趄,就见庾彤已经风风火火地去了。
何氏看着夏珠,嘴角扯起一个阴沉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七妹妹好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