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到王福家的时候,院里黑漆漆的,应该都睡了,她便拐道去了饲养处。
饲养处亮着光,不过屋里人声很杂,一听就不止顾至凤和王福。
“支书,你可得好好查查顾至凤一家子,咋回事呀,旁人饭都吃不饱,他家倒好,还要盖新房?这地可不能划给他们,那是咱大队的,一分一厘都不能给!”
顾月淮刚走到门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头传来的尖锐女声。
这声音倒是耳熟,不是旁人,正是已经牢里蹲的陈月升他妈雷大花。
顾月淮脸色冷漠,唇角绷紧,她就知道,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铁定是出问题了。
这年代,宅基地管控是非常宽松的,毕竟经济落后,许多家庭都盖不起房子,谁在乎那一星半点的?只需要和支书说一声,支书就会根据情况安排建房地址,十分方便。
雷大花自从丈夫儿子皆入狱,女儿嫁给邻大队的傻子后,人就有些疯癫。
不过,雷大锤对这个妹妹倒是很好,陈茵出嫁之后,就把她接到黄莺公社去住了,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忽然回来了,还摆了顾家一道。
“嘟嘟嘟——”顾月淮敲了敲门,里头安静了一瞬,才有人道:“进。”
顾月淮推门而入,看着屋里的人,眉梢一挑有些惊讶,她是着实没想到,屋里不止是有雷大花这个拦路虎,居然还有陈月升,他什么时候从牢里出来的?
“囡囡?外头这么冷,你咋来了?”顾至凤不满地看看顾月淮,眼底满是心疼。
顾析淮也叹了口气,把外衣脱下来给顾月淮披在身上,顺势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陈月升在牢里表现好,再加上雷大锤和樊根大队支书作保,给提前放出来了。”
顾月淮长睫微颤,轻轻嗯了一声。
陈月升和他爸原本就是因为贪污腐败交易入狱的,不过真正的执行人肯定是陈康,陈月升充其量就是个负责执行任务的小喽喽,只需要疏通疏通,出来也容易。
毕竟,如今的官场只看好处不看罪名,也不枉雷大花把陈茵嫁给刘大泽那傻子了。
顾月淮的出现,令原本就肩骨瑟缩的陈月升愈发不自在,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他也没想到出狱的第一天就碰上了最不想碰上的人,这情形,着实让人难堪。
雷大花也睨了顾月淮一眼,刻意往陈月升身前站了站,生怕他又被迷了眼。
顾月淮懒得看她,语气平静的与王福说道:“支书,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屋后头那片荒地本来就是我们顾家祖宅的地,只是当时建房没那些钱建大宅,就空了下来,现在我们重新在上面盖房子也没什么不妥的吧?”
王福磕了磕旱烟杆子,点头道:“是,那地儿本来就是你们顾家的,这没啥说的。”
他说完,瞥了一眼雷大花:“那地不需要大队划给顾家,本来就是人家的。行了,卖房的事我给你张罗着,你们要是没啥事了就先回吧,这里还有事儿呢。”
雷大花眼睛一瞪,有些不服气,刚想说话,陈月升就扯了扯她的袖子。
他不拽还好,这一拽衣裳,雷大花心里的炮竹被点燃,厉声道:“干嘛呀?你拉我干嘛?你还对这丫头心软?陈月升,你醒醒吧你,她可不喜欢你了!”
在她看来,顾月淮就是个扫把星,谁碰上谁倒霉。
她好好一个儿子,本来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优秀,劳动模范家庭,未来日子肯定好过,可现在呢?坐了牢,出来就是有前科的犯罪分子!
再看看那脸,瘦的皮包骨头似的,也不知道在牢里受了多少苦,还有孩儿他爸……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再不换钱继续疏通关系,指不定死牢里!
这么想着,雷大花眼底就蓄了泪,眼神也恨恨的,日子过成这样,还有啥指望?
雷大花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陈月升脸色刷的惨白,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抬头看了顾月淮一眼,却见她脸色平淡,丝毫不为这话动容,冷漠极了。
陈月升神情一阵扭曲,狠狠拉着雷大花的手腕离开了。
在与顾月淮错肩而过的时候,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顿,旋即又加快脚步走远了,看他的背影,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已经全然变了个人。
顾析淮冷哼一声,很是看不上陈月升这副做派,装模作样,看皮囊下菜碟。
顾至凤倒是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当初他还挺喜欢这后生的,可惜了。
顾月淮可不关心陈月升,闲杂人一走,她便笑眯眯地看向王福:“支书,您刚刚可说了,不需要划地,那块地我们随便盖房,这会儿不反悔吧?”
王福眉眼也松缓下来,没好气地道:“有啥反悔的,本来就是你顾家的地皮。”
第425章毫无芥蒂的妹妹?
闻言,顾至凤喜上眉梢,笑呵呵地道:“那就谢谢支书了。”
王福摆摆手:“行了,也不是啥大事。”说完,他吧嗒了一口旱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只是……眼下这光景正艰难,你们手里头有余钱?”
他也知道这话不能瞎问,但是实在好奇,想不通。
不知道旁人如何,反正他平日在家已经是两餐红薯咸菜饱腹了。
没人知道明年是个啥情况,分粮还得到年底,苦日子得再熬上一年,万一出个啥情况,那可真就是灾年了,饿死人也不算个啥,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
如雷大花所说,现在家家户户吃不饱饭,顾家还要盖房,咋能不显眼呢?
顾月淮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支书,我结婚了,对象就是从京城来的晏知青,他这会儿上部队了,来提亲的时候给我家出了不少彩礼,就想着家里人多,盖了房宽敞。”
王福一脸了然之色,难怪旁人饿得面黄肌瘦,顾家人还有闲钱盖房了。
他是知道内情的,京城来的这伙知青都不是一般人,家里都是当官的,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彩礼肯定给的也都不是小数目,能理解。
一想到京城知青,王福就不免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
他看顾月淮的神色有几分奇异,起死回生,这简直是天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