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文学评论家可以说,我们可以不听,也可以听,我们可以给你鼓掌,但是你不能说这样就不对,不能黑白分明的。而我们一旦有了新的“品种”旧阵地上的人们会问,这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有毒啊?他们是这样想法
而他侃侃而谈的“演诗”技巧,会不会引发我们这些“唯传统的马头是看”的文学中青年们更大的争议呢?最近他去马其顿一个诗歌节上朗诵,读了一首从来没读过的诗,叫过客,分春、夏、秋、冬四个部分,正是“演诗”之风,征服了现场所有观众:京戏的唱腔,辅之动作、眼神,甚或手眼身法,观众听得如痴如醉,站起来鼓掌,掌声竟不断绝,他一再鞠躬致谢,结果谢幕谢了个没完没了。前一段时间,参加河南一个大型朗诵会,日文、韩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众声喧哗,而念诗还是传统的念法。他发言了,说朗诵,倒不如往后走,我们老祖宗就是唱诗的,元曲、宋词,都是唱的。一般人念诗是没有诗意的,如果你的声音再加上表演,效果就不一样了。就像我们聊天,也是一种最最自然的演出嘛
从理想的云端堕入现实的污淖,我问他现在如何谋生。他说吃救济金啊,他以前是当兵的,杀人啊。说完笑个不停,其实他在1949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起初以为要去打仗,结果只是在撤退,逃跑
没有语重心长,不会装模作样,他像一直在搞笑一般跟你臭贫:写诗是赚不到钱的,全世界写诗的都没有赚到钱。写诗,纯粹是你喜欢跳舞,我喜欢打牌,你喜欢下棋,那我喜欢写诗嘛。顶多是赚到一个名,但这个名还不是大家都鼓掌的,还是挨骂的!写诗是小动作嘛,要说的好一点,对不起,我们是高级的文学!诗应该放在第一位!问题是你不见得是第一位,或者排不上任何位子,而写诗才是第一位的。哈哈
哈哈大笑,酣畅淋漓。到他那岁数上,到他那地位上,还有什么值得煞有介事,或者郑重其事呢?他最近居然三个月出了两本诗集,扔在社区的跳蚤市场上卖,有个女邻居是编杂志的,编什么虫啊花啦,买他一本来读,说管管的诗真迷人。听了之后,他是又高兴又愤怒,说我他妈写了这么多年了,你才刚刚看我的诗啊
老头真是逗死了。我脱口而出他那三首诗的名字,他仿佛突然得遇知音,要回宾馆拿他的新诗集给我。我说我要买,他说不卖,白送给你。一顿饭之后,我不辞而别,错过了那本无限遐想中的诗集,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而老管管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地植根脑际,他拥我入怀合影留念时的快乐,直到现在依然狠狠地感染着我。
附老管管的一段自传:
“管运龙,笔名管管、管领风骚等,介根国遗民,山东人,青岛人,台北人,一九二九年生,写诗50岁年,写散文40岁年,画画40岁年,演戏20岁年,出诗集二本荒芜之脸、管管诗选;散文四本请坐月亮请坐、春天坐著花轿来、管管散文集、早安鸟声,画展联展6次(新视觉艺术展等等),电影20多部超级市民、六朝怪谈、策马入林、飞侠阿达等。得过现代诗首奖,及香港文学美术协会诗首奖,入选中国文学大系及各诗选选集多次,爱荷华大学国际作家工作坊访问作家。有子女各一,爱吃花生米、鱼、水果、酒,喜欢素食,爱小孩、女人、月亮、春天、山水、树苍草自然,爱稀奇古怪事物,喜欢超现实,喜欢八大,梁楷、米罗克利、陶潜、王维、寒山、李白、秦砖、汉瓦古诗及原始艺术,喜欢一切原创性东西。有香港脚一只,牙少了四粒,痔疮潜伏期。爱京剧、国乐笛琴琵琶;嫉恶如仇,天生善良。出生时有异香是菩萨转世,不太相信,但有慧根,正在修行辟谷,以便将来羽化成仙或成陈搏开张天岸马奇异人中龙,一九九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