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语,手指摸到丝滑的面料上,来回轻抚,最后低下头,抬指将耳边的一缕长发勾到了耳后,低声道:“好。”
千影坐在梳妆台前,眉目静敛,由着我给她打理长发。
我捧着她的发,一梳到尾,鼻子酸涩得厉害,她而立之年鬓角已生华发,如今不惑未到,已是满头青丝,随意挑开一处银白刺眼。
“阿姐,好了没有?”
我瞪大眼睛等眼前恢复清明,好一会,才替她插上玉簪,道:“好了。”
我拉着她站起来,然后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叹道:“我的小影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即便粉黛不施,也足以艳压群芳。”
此话并不假,她五官精致,已是常人所不能及,双瞳湛湛,琼鼻朱唇,而眉心烈焰如血,更是衬出几分夺目的美艳来。
战场上磨出来的杀伐果决同女子的柔媚温婉结合,更是世间无二,天底下,本就没有人及得上她。
她却不信,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笑道:“阿姐你少诓我,我都老了。”
我讶异道:“你若是老了,我岂不是半条腿都迈进棺材了?”
“我说正经的。”
“姐姐也不打诳语啊。”
“好啊,那我们就比一比,看谁的皱纹多。”
于是……
我和千影相对而立,数着对方脸上的皱纹数得不亦乐乎,事实证明,年纪压倒一切,最终以我小胜三条细纹告终。
我出去拿面具,嘱咐千影在房里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她正站在书案前,银甲裹身,英风凛凛,手里握着一卷新羊皮。
我抿了抿唇,淡淡说道:“那衣裳不合你心意么?”
“怎么会。我只是想着若是半夜再起战事,我穿着女装会贻误军机。”
“军机,军机,你整天除了军机,为什么永远都不为自己考虑!你是个女人,不是用来打仗的机器!”我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汹涌怒火所震惊,忙止住话头,深吸了两口气,道:“对不起,是姐姐失言。”
我低下头,长久的沉默在屋内蔓延。
“我并非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只是放不下家国天下,”她低而温柔的声线响在我的耳畔,继而掌心传来清凉的触感,我看到那卷羊皮。
“阿姐你看,关宁城的西北有座迷宫山,我特意去看过,还设计了一个阵法,这是图纸,你先收着,除我之外没有人能解得开的。等我老了,再也打不动仗了,我们就去那里藏起来,不让世人找到,过两年太平日子,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你说好不好?”
好不好?
我瞧着她期许的眉眼,道:“你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相比那个人,你才是民心所向,其余要塞的将领,有你的至交,也有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只要你振臂一呼,要改朝换代,也并不是难事。”
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师父只要她保住大晁,照我看来,她登基为帝,才是最好的保住这大晁的方法,任由这昏君祸害下去,天下危矣。
她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良将易得,而明君难求,乱世需要的是霸道,而不是仁道,阿姐,我不会是一个好皇帝。哪日天下若出现圣明君主,我甘愿解甲归田,顺应天道。可若始终无应天命之人……”
我接过她的话,道:“那就等到我们老去吧。”
我垂下眼睑,低眉看着右手掌心的阵法图,想,这世上原没有哪个女子,会像我们俩一样盼望着老去的。
此时街上鼓声大作,千影给我戴上夜叉郎的面具,又给自己套了另一个面貌狰狞的凶兽面具,笑道:“祈神仪式开始了,咱们快过去吧。”
我跟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或是沾了城内的喜气,胸中郁结顿消,祭舞台上的年轻舞姬戴着青铜鬼面,手捧红纱,身段婀娜,踩着古老而玄妙的步子。
——汤汤之神,谓我盈休;子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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