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鼎天叹了口气,对莫思妤祈求道:“算爹求你好不好,快回去睡一觉。”
他忽然别过脸,涩声道:“还有,明日一早便要下葬了,睡醒了记得换身合适的衣衫。”
甚么时候自己认为世上最最无坚不摧的父亲也会像如今这样脆弱不堪,他忽然间白了的头发、不复往日那般锐利的眼神,都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莫思妤,你为甚么还是这么不听话?
往日有爷爷宠着你,哥哥宠着你,父亲也宠着你,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可现在呢?你醒醒罢,人不是只能顾自己活得开心,譬如责任,还有担当。你哥哥身上曾经负着的一切,该换你来背了。
莫思妤脚步移动,走到堂内陈放的两具孤凄棺椁旁,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乌木棺沿,漆黑的眼睛空茫执着,紧紧盯住棺中已经换上寿衣的青年男子,眼眸紧紧合着,那张薄薄的唇惨白如纸,再不能说出对她万般宠溺的话语。
刚刚止住的眼泪似乎又盈满了眼眶,莫思妤忙抬袖用力擦了擦眼睛,直起腰来,心中已经下了一个决定。
“父亲,我即刻回去休息。明日在葬礼之上,我希望您同时宣布,由我来继任少庄主,以后执掌铸剑山庄。”
“可是……”
莫思妤忽然笑了,“父亲信不过我?女儿的武功可不比哥哥差半分。”
“自然不是,我只是不想……”莫鼎天还没说完,便又被莫思妤截断了。
“好了父亲,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我觉得有些累,我同阿湘先回去了。”
莫鼎天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够说甚么。
“对了”,莫思妤走到灵堂门口,顿住脚步,低声道:“请父亲放心,哥哥不在了,你还有我,铸剑山庄更不会败落。”
今夜的月光很暗,黄晕晕的惨光投在堂门立着的女子身上,莫鼎天觉得鼻子跟被人狠狠揍过一拳一样,酸疼得厉害。
“阿湘,让下人备热水,我要沐浴,再给我找一件丧服来。”
秦湘愣在原地,道:“可是小姐,老爷不是让你先睡一觉么?你要穿丧服睡么?”
“让你去你就去,多嘴!”
秦湘被她忽然的怒气吓得立刻住了嘴,她弯腰福了个身默默退了下去,只是刚出房门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秦湘抱着丧服回来的时候,莫思妤已经在屏风后面洗浴了,不知为甚么她这次洗得格外久,秦湘在外面听着里头哗啦的水声,总觉得还夹杂着低低的抽泣声。
“阿湘,进来。”
“是,小姐。”
秦湘将莫思妤头上最后一条白头绳系好,轻声道:“小姐,好了。”
便打算退到一旁候着,谁知腕上却传来一道轻柔的力道,莫思妤坐在镜前,微微仰头看着她,歉声道:“对不起阿湘。”
秦湘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疼意,像绵密的小针在扎,不是很剧烈的疼痛,但就是消退不了。
“没事的小姐,我也有错。”再说我秦湘只是一介丫鬟,你真的……真的不必向我道歉。
莫思妤站起身,食指抚上她的眼角,笑:“小兔子。”
秦湘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反驳道:“我是小兔子,小姐就是大兔子。”
就在秦湘闭着眼等着下一轮“蹂躏”时,身子却落入了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里,耳旁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和叹息:“阿湘。”
秦湘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了似的,屏着呼吸答:“甚么事小姐?”
莫思妤却忽然松开了手,道:“没事,你快去睡罢。”
“那小姐呢?”
“等天亮。”
“那我在这里陪小姐等。”
莫思妤看了她一眼,狭长的凤眼沉淀着叹息似的,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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