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生秀的台灯

    对着夹在懒人移动电脑桌背栏的台灯，我想起了小时候爸爸拿回来的那盏。铜臭绣满的身躯，弯曲起来费劲，长长的颈项就是喜欢高亢不愿意低头；拧动的开关不怎么顺滑，让人驾驭起来艰难，要想左右摇摆哪有那么容易；旋转安装而成的底座，不用拆卸也能光顾管中的电线，里里外外一条心。

    心照不宣把黑夜驱赶，红色的灯光寒冬温暖，笼罩着整个厨房。素颜的墙壁面上露出荣耀，那是父亲的光芒，喜上眉梢在门与窗。门窗开放着任凭冷风吹啸，哪是玻璃心比得上的坚强，辛酸的背景下，灯光的射线丝毫没有摇晃。丝丝缕缕拍摄着小学课文，爸爸看着我下笔落在田字格的本子上。本子上一横一画都向着台灯仰望，岂止陪同写作业，更是当面执教。题目一道又一道，求解方法多种多样，父子两人一问一答，对着灯光笑。忘记了月落乌啼霜满天，忘记了阴阳割昏晓，歪打正着老师的评判，不是优秀也是一百分。优秀送给台灯，因为见证着子之教父之功的过程，一百分的灯光，一百分的情感。

    中学之后，台灯虽然没有常伴，情感却依然被灯光点亮。一年一周的父子见面会，还是相约在厨房。匆匆忙忙的谈话总是发生在晚上，台灯散出自己的能量，我和爸爸的交流点点滴滴收藏。爸爸关心学业，正如台灯一闪一放，每当名列前茅，激励我只有第一没有第二，一旦成绩衰退，就问我有没有迷茫。清清楚楚的学校奖状，老化了也没有走样，让开着的台灯绣了一层又一层的辉煌。世有伯乐，蓬荜生辉，这是我对爸爸当初取名的会意。

    爸爸很早就和我讲解家里的情况，却每每在台灯下讲到很晚。十四五岁就去打铜，二十来岁学修伞，春夏秋冬种田地，过年过节爆米花，我还没有出生又改行，从吹咑到泥水匠，为了兄弟姐妹成家而不分家、出钱又盖房，为了顾家和妈妈一起在村里担砖烧窑。床上的被子听到处处是褶皱，我和爸爸拉一下便峰峦起伏；床头的台灯照着自己的绣屑，薄了不少又厚了不少。无论是绣薄还是绣厚，台灯都绣出了清一色的优秀，没有爸爸的绣怎么会有我的秀。

    绣在2008年底到2009年春，一场几个月的寻子爸爸伤透了心，我被强制带回家，在灯光下忏悔。爸爸虽然没有流泪，但台灯已经伤痕累累，不分昼夜或明或暗的哭泣。死性不改的三月还想跑出去，爸爸把门窗紧闭，灯光也就逃不出厨房。台灯把我洗涤，洗涤我身上的绣气，灯光让我沐浴，沐浴父爱子的春风。台灯上的绣，扮演了一次绣蚀绣的成功，也就成了秀。

    绣来绣去到了2010，一场洪水把台灯失灵。被浸过之后，不仅台座线管灯口绣上加绣，就连灯泡也炸了灯丝都绣了，哪怕电线也铜臭线皮也破旧，但却绣出了回忆绣出了精髓。当年家境过于贫困，农村还没有电网改造电费两元一度，家里的水电器材都是人家不用爸爸才拿回来，尤其是这个台灯不知是谁扔掉却被爸爸捡起来。别人看不起看不上，但就是高亢不愿意低头。爸爸就是这盏台灯，生锈的台灯，生秀的台灯。

    台灯的光芒，虽然不能像太阳那样万丈，却把爸爸的一生、我的一生照亮。对着台灯，对着爸爸的一生，绣生秀的过程，绣生秀的成功。绣生秀的一生，从爸爸那里承接到我这里。绣生秀的台灯，虽然物体上绣了，但把秀绣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