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下场才能知晓吧。
抖落了这些杂乱的念头,尉迟延光从地上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纵身上马,大笑道:“三哥,再来!”
“传令各营,盯防疏勒各门。若敌方率军出城,以火箭压制,以军阵制约,尽力不得短兵相接。至于箭矢损耗,不必心疼。”郎怀听罢斥候送回的信息,带着丝释怀,狠声道:“本将要疏勒城中人,一月之内,一个也出不来。”
“是。”陶钧领命而去,李进则摇头道:“届时恐怕疏勒便是一座死城了。”
郎怀面无表情,道:“丛苍澜瑚几经屠城,只怕本就没有多少各国遗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早日平定安西,大伙才能真正安定。”
“但这样,你不怕下游遭殃么?”李进挠着乱发,头一次问出自己的疑惑。
“无妨。我已经派人在硫水下游铸造堤坝,拦截死尸。”郎怀叹口气解释道:“也命人沿途洒了许多草药,应该能去九成。途经城池,也送了军令,所有饮水不经草药炮制不得饮用。过上大半年,就应该无事了。”
“效果如何?”李进舒口气。
“目前无感染疫病者。”说起这郎怀也很是松口气,转了话头问道:“殿下,平西之后,你待如何?”
她这般换了话题,却让李进心头一紧。“大将军此话为何?”
“安西都护府都督人选,陛下秘信中要我谏个稳妥人选。我属意殿下,不知殿下可有此愿?”郎怀微笑,眼神中探查和审视并存,直看得李进背后微凉,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第153章功归清庙前(五)
“大将军合该知晓,本王是藩王。陛下允我带兵出征,已然是天大的信任与恩德,但陛下不会允我镇守西域。此举不异于裂土封王,本王虽愚钝,但还是知晓分寸。”李进勉强稳住心神,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道:“平西之后,本王自当请奏卸去兵权,请命就藩。”
郎怀知道他在畏惧些什么,便笑道:“陛下什么性子,殿下应当了解。况且,今后土蕃做主的人身份特殊,非得皇族子弟,否则只怕镇不住安西。我属意殿下,兕子也很赞同。舅伯的意思,安西都护府也该由殿下顺势执掌。郎怀非是只知道阴谋诡计之人,殿下不应疑我。”
李进去了些惊疑,踌躇道:“阿怀,我只以私谊来说,还请你莫要隐瞒。”
“六哥请说,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郎怀从善如流,斟茶递上,等他开口。
“从我心说,并不愿回长安。但妻儿俱在,我总不能常年在外,把家里都丢给她一人维持。”李进理着思绪,道:“安西都护府都督等于封疆大吏,陛下那里不疑虑于我,但朝臣呢?御史肯善罢甘休?还有,你说今后土蕃做主的人,难道不是隆尔逊?”
“此事我已经去信长安,和七哥说清楚了。固城有意做土蕃女帝,送了丛苍澜瑚最后的嫡系,已经几乎折在于阗。待收拾了丛苍澜瑚,十年内土蕃再无翻身可能。但若扶隆尔逊,他能保证他自己,三十年后呢?五十年呢?我意扶持固城,因她雄心壮志,也因我信她,并非能为一己私信挑拨战争的人。但若固城入主土蕃,以赞蒙身份主掌土蕃政令,待她百年后,自然是她的儿子索尔继位。因此,安西都护府都督的身份,必须是皇族。”
“可为何你不……”话说一半,李进便明白,以郎怀国公身份,待立下平西大功,按着李遇的性子,是要大加封赏的,只怕封个异姓王也未尝不可。但若真如此,郎怀势必不能做都督。如她所言,自己的确是唯一人选。
“六哥明白便好。”郎怀知他明白,便摊开地图,道:“疏勒城地处四镇中央,极为关键。我意此地仍为都护府所在。另需一善战主将,镇抚于阗。此人,我意尉迟延光!”
“尉迟?”李进迟疑片刻,道:“据我所知,他的确善战。但打理一城,恐怕不够。”
“城主人选,我有意由王雄去做。他的确不适合做武将,但若论治理一城,想必没甚难处。”看来郎怀早有考虑,她摇摇头又道:“但王雄进取不足,尉迟也略有毛糙,我也在犹豫中。”
李进打断她,道:“阿怀,你且住。便是我做都督,你我俱知,我只通军务,于政务是一窍不通。”
郎怀一愣,抱歉笑笑,道:“是我一时间忘形,你看岑商如何?”
“岑经略?”李进顿时喜形于色,啐道:“你不早说!若得岑商,我还担忧个屁!”
“这么说,殿下是肯了?”郎怀如同只狐狸一般看着李进,只让这汉子下意识想用伤臂挠头。
“殿下,如若陛下首肯,消息来回,最迟九月就知。但此事若成,殿下一日不回长安,一日便为郡王。”郎怀正了颜色,带着些许抱歉,道:“我知晓殿下并非贪恋权贵之人。但安西三十年一事,托付殿下。政务一事,您尽可交付岑商。”
“好。”李进也郑重应下,道:“本王承君一诺,定守一生。”
二人极有默契的击掌为誓,李进忽而去了此前的疑心,打趣道:“若那日本王不去示警,恐怕要求明达原谅,你得多费许多功夫。”
说起此事,郎怀难免不自在起来,讪笑道:“旧事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