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明达哑口无言,只勉强扣住郎怀的手,听她喃喃自语。过了良久,屋里的蜡烛都熄灭了,火狐也跳回自己的地盘,不再过来。
明达起身替她摘了发簪,松下长发。二人面对面躺着,郎怀虽然住口,但呼吸粗重,还是气愤。
“怀哥哥,我很小的时候娘就没了。”她多久没这么唤过郎怀?今夜却忽然变了回去,只听明达低声道:“我记不起娘她何等模样、什么身量,只记得娘她说话最是温柔可亲。”
“后来我大了些,认得些字,就总是去爹爹那里混玩儿。有一次我失手打翻了砚台,把你爹爹上奏的奏折给糊了。”
“还有这等事?”郎怀不掩好奇,凑近了她,捏了捏明达的耳垂,笑道:“陛下肯定罚你了。”
明达扑哧一笑,道:“定然啊。爹爹生了好大的气,却没对我发火,只命大哥带我去东宫,罚我思过。”
“我哪里肯老老实实思过?便在大哥书房里乱玩。大哥见我着实不听话,就抱起我,给我念当年娘留下的手稿。”
“皇后还留下手稿了?”郎怀开始后悔自己今日焦躁,心下歉疚,暗地里摸着明达的素手,牢牢握在掌心。
“嗯。大哥跟我讲的,是娘她手抄的《韬略》,还有娘写的注解。等我再大点儿,认得字多了,便常去东宫看那些手稿。娘为人温婉,手稿却都是些《孙子兵法》之类,注解别有心意,大哥说便是成书传世,亦无不可。”
“娘在世的时候,后宫也有争端。你也知道,徐妃不是能安生的主子。”明达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而后才坚定续道:“娘执掌后宫,也是行过杀伐的。当初徐妃犯了一事,娘动了凤印,是非得让她死的。若非爹爹念着旧情,坚决不允,只怕娘会比她活得久些呢。”
“后来四哥动心夺嫡,娘知晓后,只和爹爹说了一句话——东宫不稳,天下难安。”说到这儿明达长叹口气,道:“爹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却没把娘的话记在心上。”
“说起来七哥一直游戏人间,未尝不是娘故去前对他有交待吧。”明达想起李遇来,道:“也不知道他这个木头听不听得懂咱们传的话。”
郎怀微一思索,道:“他定是想不透的。但有抱琴有十全,应该无碍。”
此时她说话已然平缓,周身散发出的戾气也消失于无形。明达这才转过身,靠着她怀里,道:“怀哥哥,无论如何,我们得告诉尚姐姐他们。等你明日罢朝,我们一起去。”
郎怀收拢双臂,满足叹道:“好。”
“便是要他们牺牲,也得做个明白人才是。”明达摸索到腰腹间的双手,才安心合上双目。
夜色深沉,明达呼吸渐渐悠远,是睡得熟了。郎怀也终于放下心事,好生休息。
一夜无话。
第103章莫回顾(一)
次日早朝,郎怀告病在家,没有参与。只是在早朝前遣陶钧递了条子与李迅,告知了上官元或有异动,请静观其变。
果真午后得了钉子送回的消息,上官元借着募兵一事,指出淮王一派克扣军饷,请陛下降旨严惩,自此倒戈。
如今朝中忠于李迁的不算少数,上官元此举无疑一石激起千层浪,让赵摩严当朝与他翻脸,叱之为小人也。
郎怀烧了纸条,和明达笑道:“没想到此人脸皮之厚,只怕长安城墙亦有不及。”
二人说笑两句,才正了颜色,估摸着此刻尚子轩午睡应该醒了,才携手同去。
果然尚子轩发髻未挽,只披着件薄衫,罗袜松垮,半点粉黛未施。郎怀毕竟是男子身份,便在外略微等候片刻,待明达唤她,才摇着扇子进去。
“今儿个怎么称病不朝?莫非你是为了躲事?”尚子轩还不知晓朝中的事情,她到了春夏,中午总得歇一觉,是以还未来得及看送回的消息。
郎怀点头,算作承认,她神色郑重,拢起心神道:“我有一件事情,虽难以启齿,但思前想后,还是觉着不该瞒着姐姐。”
尚子轩有些好笑,挥挥手示意尚衍先出去,而后道:“你们俩一起来,定有要事,便直说吧。”
明达和郎怀站在一处,轻轻在后拍了拍郎怀腰间。郎怀心知毫无退路,便道:“昨日上官元来兵部投诚,我应允了。”
她知道这一句话足矣,不必多言,说罢面带愧色,垂首立着。
以她的身份,此番执礼其实大可不必。但郎怀心下难安,虽对得起江山社稷,却对不起眼前的女子。而此计既定,断无反悔之理,便是尚子轩自此带着弟弟离开沐公府,也在郎怀所料之中了。
尚子轩何等聪慧?只这一句话就明白郎怀为何没去早朝反而出现在自己的跨院中的缘故。这么多年来,其实父亲的大仇是否得报,她早已渐渐看开。若说前几年或许还有执念,待尚子旖高中后,她已然不甚在意了。
若能昭雪,足以告慰父母;若不能昭雪,,但和尚子旖此生平安,便是隐姓埋名,又难道不足以对得起父母么?
尚子轩摇摇头,笑道:“我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儿,便是此事?”
郎怀和明达俱是讶异,明达道:“姐姐不怪我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