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大病一场后,不顾母后谢昭荣的反对毅然自荐出征,十年间不曾往来一封书信,这母子间的心结便由此结下。但现在既然荣归故里,身为秦江王又是一等候爵,他不能让别人说自己与亲生母亲心生间隙,更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让他们维系了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消失殆尽,这于谁而言都不划算。
“皇后娘娘,秦王殿下已经跪了三天了。”碧华是谢昭荣的陪嫁一个丫鬟,这么多年一直云英未嫁,忠心耿耿的伺候她,霍允肆也是她养大的,在心里也早已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见他跪了这么久,难免少不了心疼。
“这秋天一到,花就开始枯黄,也算是到日子里,怎么都救不过来。”谢昭荣依旧淡淡的剪着瓶里的花枝,淡黄色的菊,她向来是最喜爱的,只不过一到秋季就开始凋零。
“不过是朵花罢,花谢了明年还可以再开,可人要是没了,就只能念着从前了。”
谢昭荣手下一顿,但却没有停下,借着撇开花枝的功夫,瞧了一眼碧华,不咸不淡的道:“你倒是关心他,但愿他这十年间没把你忘了,也好歹不要辜负你的一片好心。”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怕秦王身体受不了——”
“得了,把他领进来吧。”
“哎,谨遵皇后娘娘懿旨!”碧华提起裙摆急匆匆的就迈开了莲步,生怕谢昭荣再反悔。
许是跪的时间太长了,霍允肆刚把腿抬起来一点,就又重重的跪了下去,酸疼感由腿向全身侵袭,望着脚下,放佛这两条腿不是他的一般。
“这是跪麻了吧?”碧华瞧着他痛苦的模样,顿时心疼了起来,连忙搀起他的一只胳膊,还对着一旁的侍女骂道:“不长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宣太医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霍允肆一把拦住要去叫太医的婢女,偏头对着碧华笑道:“华姑姑真是小看了允肆,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要请太医过来,那本王岂不是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呸呸呸!可不敢再乱说话啊!”碧华迅速的打了几下自己的嘴角,搀着霍允肆的胳膊用起了劲儿来,无不心疼的又说道:“王爷您这嗓子,回头找人来看看吧。”
霍允肆借着力道站起身来“别人不了解,华姑姑难道还不了解吗?本王这嗓子不可能再好起来了。”顿了一下,眼眸黯淡“就算治好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碧华紧紧的抿着嘴唇,脸色有些煞白,搀着霍允肆的手也不禁的有些发抖。
许是感受到了碧华的不对,霍允肆用着嘶哑的喉咙,发出了几声轻笑,虽然听起来有些凄厉,但却生出了几分安慰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安慰的到底是碧华还是他自己。
“母后还好吗?”刚问完,霍允肆便摇了摇头“这都当了皇后,又岂会不好,本王也是说笑了。”
碧华心里一顿,扶着霍允肆慢慢的朝前走着“皇后娘娘她心里也是很牵挂王爷的。”
“是吗?”
凤仪宫,霍允肆看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他依稀记得前皇后刘嬛的容貌,那个时候为了逃避太傅的责罚,他时常故意跑到这里来,每一次刘嬛都会为他说情,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如今六宫易主,刘嬛被废,其子被逐,其中缘由必定少不了跟自己有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用在眼下最合适不过了。
碧华很有眼色的屏退了殿里的几个丫鬟,接着自己便也跪安出去了,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这对母子。
“儿臣参见母后。”
谢昭荣还是以前那个寡淡的样子,撇下手里的剪子,端坐在软榻上,修长的金指甲无不昭示着此刻皇后的尊贵地位。
“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前了,再这么随便的跪着,反倒是叫人家说我这个母后刻薄儿子了。”
霍允肆淡淡一笑“母后说笑了,自古以来儿子跪母亲都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光是儿子这一个秦江王的身份,还有谁敢多嚼舌根。”
“哼。”谢昭荣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怪我当年赐死了那个丫头。”
“儿臣不敢。”霍允肆敛起嘴角的笑容。
“你最好不敢!”谢昭荣冷眼刺过“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若是当年你有本事护她,本宫也不至于做到那么绝。”
“儿臣明白。”
谢昭荣没想到霍允肆会这么顺从自己,果真是长大了,知道隐忍了,不过这也不能说明这人不恨自己,小抿一口清茶,压低了几分声音“在外头的这十年,有人发现过你的身份吗?”
霍允肆皱起眉头,嘴角挂起一些阴狠“知道的死了,怀疑的杀了。”
谢昭荣点着头放下说理的茶碗“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懂,不过本宫却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宫里不比边疆,人心自然也复杂的多,你更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要因为封了王侯,就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