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陶源坐在季晨离的身边,握紧了季晨离的手。她的脸隐匿在云雾后头,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你该回去了。”
季晨离不解:“回哪去?”
陶源只是摇摇头,过了许久,才道:“晨晨,你能来陪我,我很开心,可你不属于这里。”她说得很轻很慢,像是连声音都是隔了一层雾传过来的,飘飘散散到季晨离耳朵里,聚不起神来。
季晨离愈发茫然,心虚地笑笑,“姐,你在说什么呢?”
“晨离,我想你过得好。”陶源落寞地笑了一下,“我从前分给孩子们的精力太多,没有照顾好你,你性子太倔,我怕你受苦。”
她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结果你果然苦了这么多年。”
季晨离听到这句话,眼泪唰的落了下来。
她抱紧了陶源的腰,埋在她身上失声痛哭,“姐,我好想你……”
季晨离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为什么说这句话,她本能地抱着陶源,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就是抓不住。
“我也想你。”陶源也紧紧抱住季晨离,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哽咽,“晨晨,还能见你一面,姐姐心满意足了,晨晨,你要从这里出去,好好地活着。”
“我不走!”季晨离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抱着陶源不撒手,“姐你别赶我走,我不走,我想你……我想你……”
姊妹两人抱在一块哭,然后,季晨离觉得自己发顶落下了几滴水珠,冰凉彻骨,又火热滚烫,她打了个哆嗦,抬头,全身僵硬,眼睛瞪得大大的,哭声哽在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陶源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她的脑袋周遭围绕的云雾散开,终于露出真面目。
陶源头上一条大大的裂缝,露出白森森的头骨,鲜血流了满脸,把脸上污染得面目全非,一条手臂软踏踏搭在身体一侧,里头的骨头几乎已经全数断裂。
季晨离的心痛得绞在一起,痛得她捂着胸口弯下腰,她甚至不敢再多看陶源一眼。
这是季晨离见到陶源的,最后一面的样子。
这是季晨离后来的七年,不敢回忆,又逼着自己一遍遍回忆的,陶源最后的样子。
“姐……”季晨离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遍地道歉,捂着脸痛哭,哭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好像要把存了七年的对不起全说尽了,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陶源再也回不来了。
“晨晨,走吧,你不属于这里,走吧……”陶源用面目全非的脸努力对她笑,“你活得好好的,我才安心,晨晨,这是姐姐最后一个愿望,你答应姐姐,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姐……你得多疼啊……你得多疼啊!”季晨离跪在陶源面前,“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走……”
“不疼……”陶源带血的指尖抚摸季晨离的脸颊,“晨晨乖,姐姐希望你好好活着,姐姐不疼……”
“姐……你让我和你一起走吧,我……我想和你一起走……”季晨离啜泣,肩膀不停地颤抖,“在那边,我一个人,太难了……”
“可我舍不得啊,晨晨,下面那么黑,我舍不得。”
“晨晨,姐姐想你好好的……”
季晨离只顾着抱着陶源,没注意到阳光、小院、桃花……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最后,连陶源也消失在了她的怀里。
“晨晨,你要好好的……”
季晨离耳边萦绕着陶源最后的话语,她一个人跪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周围什么都没有,终于还是剩下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