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未曾意料到,那个照料病人的人其实本身就属於被人照顾的类型。
那个人根本不知道拿捏所谓的度量。
黑色的药水灌入他喉中,一时汹涌,猛然冲入他的气管。
他一把推开对方,也顾不得那碗药整个打翻在年轻法老王的身上。
他揪紧胸口,痛苦地低头,咳出了眼泪。
从未做过此等伺候人的行为的年轻法老王皱眉,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污痕,似乎是想发火,但又忍住了。
他冲外面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有数名侍女低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见房内这等情景,她们均是吓了一跳,但却一点时间不敢耽误,迅速涌上来。
两名侍女跪在少年王身边轻柔地擦拭他身上乌色的药渍,更换衣服,另外几人利落地替换好弄脏的被单,擦拭好地面的污迹。
在一碗新的热气腾腾的药水呈上来之後,年轻的法老王不耐烦地一挥手,那数名侍女恭敬地退出房间。
平静下来的年少王弟跪坐在床上看著自己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双手。
然後,他仰头,看著站在他身前的少年王的脸。
浅紫罗兰色调的瞳孔带著湿润的痕迹,眼角还隐隐含著泪水。
他凝视著年轻法老王那张俊美的脸,神色像是在怀念著什麽,温软目光仿佛能浸透人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处所。
在年轻法老王端著药水再一次坐在床沿的一刻,他似乎是那一瞬从梦中惊醒。
他跪坐在床上,低下头一言不发。
“抬头。”
那是居高临下如命令般的语气,他被包扎在绷带中的指尖轻轻一抖。
他仍旧是低著头一言不发。
下巴被浅褐色的手指强硬钳住,被强迫抬起的瞬间一阵刺痛。
还没反应过来,被强硬堵住的唇中呛入了苦涩的液体。
那个人松了手,他再一次使劲咳起来,被强迫下咽的药水已咽入喉咙。
他猛地抬头,用扎满绷带的双手一把夺过对方左手上的药碗。
也顾不得烫,仰头一口气吞入腹中。
一碗药喝完,他将空荡荡的陶碗发泄般往地上使劲一扔。
然後,大颗大颗的眼泪就突如其来掉了下来。
他想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没用了。
明明都这麽大个人了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掉眼泪。
或许,他只是因为想起了刚才的梦里那双小心捧著自己双颊的温暖双手,还有那个人比什麽都要温柔的目光……
那个人说,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
那个人明明是这麽说过的。
“你又在哭什麽。”
身前传来的那不耐烦的语气让他的身体僵了一僵,然後,他使劲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哭泣已经没有用了。
因为在他哭泣的时候会担心会苦恼会哄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麽,哭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天还没亮,继续睡。”
尊贵的法老王再一次发了话。
他呆了一会儿,然後又想了一想,在认为自己理解了对方的话後,他忍著伤口的疼痛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向门口跑去。
只是,伸出的手还没搭上门。
他整个身体突然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