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你对他们可是真好!”翁真一面嫉妒着贾红旗和尚菏瑹,一面沾沾自喜,因为钟倾茗说的是“替你赔偿”,这说明钟倾茗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我朋友不多,好不容易能有个朋友,自然会去珍惜。”
“那我呢?”
“你如果只拿我当朋友来看,我自然也会珍惜。”钟倾茗借着尚菏瑹撒下的慌,顺水推舟:“翁真,我妈妈年纪大了,我不想再惹她不高兴。”
翁真脸色一灰,无话可说了。
在餐厅外,贾红旗点根烟,狠狠的吸着,他低着头,有着说不出的沮丧。
有无数的大灯小灯悬在半空闪烁,夜并不显得黑,人类总有办法让黑变成白,人类总是那么的聪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如今只能往深山老林里去寻找了,或许,即使在深山老林中,也能发现手电筒的踪迹,北极熊和企鹅都走入了动物园,在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上,还有哪里是人类不能够留下足迹的呢?
空中飘起了零星的小雨,雨不急,也不密,就像没睡醒的鼓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用面筋做成的鼓槌,软绵绵的冲着斑驳陈旧的鼓皮敲打。捶到脸上,触起了微小却又存在的刺痛感,摔到地上,掀起了好闻却又刺鼻的土腥味。
贾红旗抬头看看随他而来的尚菏瑹,又垂下头,无力的说:“她挖、挖我家的坟,我还得求、求着她!她本来就、就、就该给我的赔偿,说的倒像是恩赐!我爷爷为、为这事,急得差点晕、晕过去!他听说我能找、找到关系,保住祖坟,又喜的差点哭、哭出来!我来之前,他还拉着我的手,让我跟、跟人家好好说话,结果……还是不行!我没本事!我他妈窝囊!”
“有什么办法呢?世道本来就是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尚菏瑹劝着:“来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坟不可能保住,只能往多要赔偿上抱希望,胳膊拧不过大腿,想开点吧。别在外边呆的时间太长了,想发泄等回家以后再发泄,别让翁真看出来,要不连这点赔偿也没了。到时用这些钱,再选块风水好的坟地,重新安葬。走吧,咱们进去吧,进去装孙子,我陪你。”
是的,改装孙子的时候,就得去装孙子,尚菏瑹和贾红旗一唱一和的装起了孙子,他们把翁真伺候的很好很舒服,他们给翁真的印象也变得很好很美观,但他们对翁真的憎恶,却是越来越强烈。
他们的表现,他们的心理,似乎很具有代表性,至少,能代表那些以为朝中有人好办事,但因为跟朝中人不够铁,或是朝中人官不大,终是让希望破灭,心有苦水倒不出的受害者——你把我打成了残废,但给了我一颗枣,所以,我得忍着痛继续讨好你,残废已成定局,那就请你多给我两颗枣吧!无论如何,翁真答应了多给赔偿,跟其他几户不能拿这么多赔偿金的人家相比,好歹的,也算是个圆满。只是,那座坟头上将要出现的黑窟窿,在人心里,再也填不平了。
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她拥有数不胜数的叛国者,也拥有不计其数的爱国者,她能散的像一盘沙,也能紧的像一个拳头。她的传统文化中的精华,比如能屈能伸,被演绎成了受辱有理的糟粕;而那些糟粕,比如愚忠愚孝,又渐变成了教科书上提倡的精华。她在风雨中一再飘摇,却从未倒下,支撑她的,永远都是被权贵一族踩在脚下的那一群又一群的劳苦大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