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将子女交于我手,顺带着向你阿兄抱怨我——多年不见,她倒还是这样,又蠢又坏。我已和你阿兄提了,他们若不听我的话,行差蹈错,惹恼了陛下,我是不会帮忙的。他眼下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仰仗我,答应得倒是快,等他安顿好,接了韦欣进来,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我拟处置了那几个乳媪,自己做太惹眼,你托贺娄向人说说,寻个错处,将她们打发了罢——你别看我,我知道你的脾气,赶出去就行——再要选谁,我自会叫人送名字来。”看我一眼,又道:“宫中如此,宫外亦然。”
我笑:“我省得。我已叫人备了疏奏,一二日间便将送请阿娘,更造简体字,颁赐天下。”
阿欢斜看我道:“又是科举糊名,又是印刷,又是图书馆,又是简体字…你是不把天下士族得罪殆尽不罢休么?”
我对她吐舌头:“谁说我得罪士人了?崔秀崔公,与我‘交往’得不是好好的?博陵崔湜和他阿兄不是在我的诗会出名的?二崔且不说了,襄阳杜、荥阳郑、京兆韦…我薄待过哪个?再说了,阿娘虽召回了阿兄,却还没立他为太子呢,这节骨眼上,他们哪有心思管我——就算有闲心来管,难道还敢冒险惹我翻脸?”
我从不曾薄待过的京兆韦氏东眷小四娘甚是忘恩负义地对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1.smile君之前问过梅花的问题,我一下找不到那个评论了,这里回复下吧:度娘告诉我梅花有腊梅和春梅,分别在约12月和2-3月左右开花,河南和陕西据说是3月上旬,设定是李睿一月底回来(史书记载从召见到回洛阳为16日,月底肯定到了),就算加上旧历和公元历的转换,以及唐代的气候因素,时间应该也是可成立的。
在此鞠躬感谢捉虫并跪求大家认真捉虫不要停,捉虫也可以学到很多知识~
2.则天时自己就造了28(好像是这个数目)个生字,并且唐代遗留下来的文书中已经可以看见许多简体字或类似简体字的应用,所以二平在则天时代推行简体字其实是非常可行的。
3.卍岁不是虫。
以及,今天终于能稍早点睡了~晚安~
第458章寿礼
改简体字的提议是与贺寿的奏疏一道上的。今年的圣寿我委实下了血本:一块巴掌大碧绿的翡翠,一本活字印刷的佛经,还有简化字体的提议。
以私心而论,简体字才是我的最终目的,却也是最难实现的。母亲为显革新,自即位以来,或生造、或强改,倒已变出了二十余个新字,但那只是极小的一部分。我所提议更改的字虽不多,却也足有九十九个,涵盖了时下最常用的口语字,而且除字之外,我还提议使用阿拉伯数字——当然现在这不叫阿拉伯数字,而叫“金轮宝数”。
奏疏进呈当日,丽春台便来了贵客——婉儿带着两个从人,慢悠悠地踱进我殿中,代天子来探我之病。
我虽“病”着,也忙不迭地迎了出去,到门口见有旁人时想起来该咳嗽两声,婉儿看了我一眼,将眼落在我身旁的阿欢身上,再看向我:“陛下读了公主的奏疏,有些话命我问公主。”
阿欢识趣地躬身退开,殿中便只剩婉儿与我,以及她的从人。我已跪正恭聆圣训,婉儿却又不忙宣示,只扶我起来:“不是宣谕,只是平常问话,不必多礼。”示意我与她一道在旁坐定,指着左右两人笑道:“她们都是贞观殿中近侍之人,深受陛下信重,你我说话,可以她们奉茶点。”
我心里便明白,笑为婉儿斟了一杯茶,那两人中的一个又为我倒了茶,彼此喝了,略说了几句闲话,婉儿才悠悠讲话引到正题:“公主今日上疏,奏请更改文字,其中列举了九十九个字目,却不知公主是怎么想到要改这些字的?”
我笑道:“其实已想了许久,盖因我府中匠人、侍儿、账房,凡是职司所涉,多少都要通些文墨,可所学又不精深,写字时常常以它字替代,这些字却还不独他们在用,外面的人也用,甚至写官府文书时也用,有些字精简后是一样的,有的却各有各的版本,闹出不少笑话。所以我想,与其叫他们这么以讹传讹地学下去,各自改得似是而非,倒不如直截出一个统一的简体字,仅作为工、商文书而使用。”最后一句非常重要。李睿固然还未正位,朝臣们心既不安,自然无暇顾及我这边,可母亲也不会愿意在这样的时节盲目生事,所以我这举措必须温和,从百工和商人下手是绝好的办法——他们大部分本就不怎么认字,这些简化的俗字还有许多本就源出他们,从这里下手是最容易不过的了,而且将时下的正体字与简体字区隔开来,士人们便不至于感到受威胁——毕竟读书认字本是他们的特权。
婉儿笑看我道:“若要作为文书,九十九个字恐怕不够罢?”
我笑道:“这九十九个,是最关键、最常用的字,当使天下百工、商贾都加以学习,自己能够认得、写得。至于其他的字,他们或愿自己学,或不愿学,都由他们。”看婉儿睁着眼,似有疑惑,又笑着从旁边拿出一叠纸札来:“请看。”
那是第一批雕版印刷的产品,一大叠一模一样的留白文书,文书的原型是我自柳厚德那要来的,他现在管着的,已经是全天下最大的国企集团,利益纠纷极多,也养了许多人,专一地与各级官府、商人打交道,写出来的文书滴水不漏,方方面面考虑周全。这时代的墨和颜料都不算便宜,雕版是新技术,批量印出来的东西字迹浓淡不一、有糊印、间隙有差,作为书来说还有待改进,作为一次性的文书、报刊、传抄,则已有余。
婉儿手捏起一份文书,只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指着留白划线的地方道:“他们不必认得所有字,只要记得最主要的地方,拿统一格式的文书向里填写即可——可这样他们还是要找人看读,习得与不习得又有什么关系?”
我笑:“当然有关系。天下做生意的事,虽然复杂,落到实处,其实总的纠纷大致就是那么几样,譬如买卖,譬如借贷,譬如记账,若我们将一切都想在前头,所有的契约买卖,都必须使用统一的文书,官府、买、卖,三方一方一份,互为佐证,条款公开,规矩清晰,若有纠纷,依章办事,公开公正,如此不但省却了许多强买强卖、哄骗欺诈的事。而且雕版由朝廷统一发放,印刷即得,一切文书不必再由官府下吏经手,又省了许多繁琐——而且也不贵。”
婉儿凝视着我:“这么说,公主的筹划,还远不止‘简体字’这一项?如翡翠、佛经,皆是确知价值连城的实物,将‘简体字’与这两样相提并论,似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