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着这小东西缓缓地走了两步,不知该说什么,不觉恼恨,狠狠盯了婉儿一眼,这一眼却叫她发现这人是赤足踏在地上,心中不悦顿消,涌出无限欢喜来:“怎么不穿袜?”想到自己终于有了怜惜借口,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左手轻拈右手大袖,右手如当大典礼般优雅地伸出去,从容缓慢地虚扶一下,轻声笑道:“朕并不曾怪你,不必如此。”扬声命小奚进来替婉儿穿袜,期间见婉儿又捂了捂嘴,似要咳唾,又道:“若不舒服便咳出来,朕不怪罪。”
婉儿轻轻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这一眼竟看得她心虚,看小奚服侍已毕,自己便坐到榻上,又招婉儿上前:“与朕对坐。”命小奚:“拿副棋来。”
两人皆依她所言,很快便摆出一副双陆。她盘腿坐在这一侧,婉儿跪坐在那一侧,小奚在下陪侍,点起她所喜欢的香,端了她所喜欢的饮子,又摆了四样精巧点心,皆是她素日之喜好。
赌注也如往常,是许多御制新钱,每一枚便是一贯,一夜输赢,可达数百上千贯——可她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她不动声色地将头抬起一分,斜眼去看婉儿,这小东西一贯的温婉恭顺、不卑不亢,不见什么异常。下子时也并不曾特地让她——打双陆也轮不到这小东西让她——话虽不多,却也有那么几句,偶然说一句笑话,或是听了她的笑话捂嘴一笑。
棋局也如平常,她用心下时,便能累得小东西凝神苦思,最终胜自己一二子,漫不经心时,便是摧枯拉朽,输得小东西微皱眉头,十局中她只肯赢上四五局,得了几贯铜钱,又小心地输回去——一如往常。
可若是吃食、饮子、香、棋和婉儿都无不妥,又是哪里不对?
她环顾四处,目光最终落在小奚身上,这小奴婢今日异常地恭顺沉默,不似从前,看棋时总要嬉笑着在旁指点,她有时心情好,故意顺着这小奴婢的算计行棋,便能看见小奚在婉儿身边欢喜叫好、鼓噪连连,有时她们两个下得兴起,到了夜里,这小奴婢忍不住,便蜷在塌下先睡了,有时她也将案上的点心赏给她,然后和婉儿一道笑眯眯地看这小胡婢大口吃东西。
今日的小奚,实在安静得不大寻常,而她今日恰好不大喜欢这样的安静。
她执子的手在空中一顿,婉儿察觉了,轻声道:“陛下?”小奚也跪直了身子,转身来看她,她微微蹙着眉将这小胡婢打发出去,转头再和婉儿行了几步,还是觉得不对。
再次环顾四周,一切都很好,温顺的婉儿、熟悉的摆设、精巧的饮馔、温暖的香气…小奚也出去了,室内只有她们两人,离得不远,落子时目光交错,亦如从前。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大约是见她迟迟不肯落子,婉儿将身子微微向前一凑,问询般地唤了一声“陛下”。
这一声令她瞬间明白过来,将棋随意放在一角,半命令半恳求地道:“叫我七娘。”
婉儿不语,探头数了数棋局,自那一侧拣出两枚铜钱,恭恭敬敬地放在她手里:“陛下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允汉三又?叒叕回来了…
第433章行露(三十四)
韦欢悄没声地回到飞香殿,到门口忽见佛奴自廊下探出个头来,对她挥手眨眼,一手不住地指向寝中。韦欢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向内一看,却只见太平披衣盘腿坐在外间小榻上,对着小几在看什么,觉出有人进来,便将头一扭,轻笑道:“回来了?”放下笔,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顺手替韦欢脱了外衣,两手将韦欢的手捂在掌心里一阵好揉,脸皱起来,半认真地道:“以后要禁止你夜里出去,看冻得什么样了。”
韦欢眼尖,早看见榻上摆着一个小铜炉,便将手收回来,一路走上去,捧住铜炉,斜眼去看太平:“你不问我去了何处?”
太平笑着跟来,与她同坐一侧,头压在韦欢的肩上,拱着韦欢的脖子道:“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你若不想,问也没用。”
韦欢觉得这话十分耳熟,偏头一想,不觉好笑,斜眼看太平道:“若是在想与不想之间,你稍求我一求,我便告诉你,你不求,我便也不说了的事呢?”
太平将眼懒洋洋地看她笑:“你这里没有这样的事。”
韦欢便将她的脸一捏:“我去寻了上官婉儿。”留神看太平的脸色,太平却依旧只是笑着,并不追问:“哦。”反倒是韦欢忍不住道:“你不问我去她那做什么?”
太平只笑:“她正病着,你过去自然是去探病了。”被韦欢在头上轻轻一拍,却凑得更近,搂着她轻轻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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