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可后来翻出旧事,说是曾结伙翻墙打猎,毁坏农田,还放话说要找人就去军学——若是这都不革除,以后如何服众?”
崔明德眉头紧锁:“已经当众行杖、驱逐了?”
独孤绍便笑:“我又不傻,当然没有。只是将他们各自叫去说了几句,就等着他们告到陛下这里来呢——我已将各人罪状全部列明,人证、物证也具在,他们平日里的计考结果也都抄了,保管陛下见了也没话说,到时容些情面,叫他们自己告个病弱退学,另自他处谋出身罢。”
崔明德这才舒展眉头,轻轻颔首:“还算妥当。”
独孤绍只是笑,笑得崔明德不自在了,将头转回去,两眼平视门外,看那小内侍又悄悄挽起了袖子:“近日外面还有什么事么?善堂说是开门了,办得如何?我看公主这两日都没进宫。”
独孤绍将手在案上一捶,大笑出声:“我正要和你说——这几天你见了李二,千万不要惹她,她正气得上火。你记得冯永昌么?就是主持善堂的那位。这贼阉颇有些小聪明,为了善堂也着实是尽心尽力,就是办出来的事实在…笑死我了。”
崔明德以手指在案上轻敲了一下,独孤绍省悟过来,轻咳一声,重又压低声音:“对不住,我在外粗鲁惯了,说话也没甚忌讳。”怕崔明德追问,飞快地将事说完:“冯永昌想了好些点子,先是将赈济名录发至里乡公示,十日内乡中公认贫困无异议者方才登入正册,按数发放,这是一。其二便是为了颂扬圣恩,办了个‘赈济大典’,善堂开衙之日,选了教坊歌舞百戏,当街吹打,热闹非常,惹得万人围观,道路都挤得水泄不通,又搭了大台棚,令每个受赈济的人到前磕头谢恩,善堂内外则布置得富丽堂皇,到处竖着‘奉旨赈济’‘圣体天心、扶贫济弱’等语,还请李二亲临‘剪彩’——就是当年军学初建时李二请陛下做的那事,冯永昌原样学了,请李二去做,结果李二到了场,一众民人不懂规矩,看她只穿绯衣、系宫绦、从人不过三五之数,以为是传旨内官,对着她山呼万岁,这厮唬得脸都白了,亏得兰生机敏,一步上前,扯着李二面朝宫中山呼万岁,李二随后又指着城北向众人笑说‘万岁在那头’,不然还不知这事闹得怎样呢。”
崔明德不知不觉便沉了脸,轻声道:“依你看,这是无意之举,还是有人指使?”
独孤绍道:“我看不像是有人指使,纯是冯永昌自己想拍马屁——你不要向韦四说,她正是烦恼的时候,说了不过徒增她忧愁,又于事无补,横竖这事也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崔明德斜她一眼:“你倒是很替她着想。”
独孤绍笑嘻嘻道:“不是替她着想,是替你着想,你一人在宫里,也无甚援助,韦四再不济也是个王妃,又管着后宫事,她好好的,你总也好过些。”
崔明德淡笑一声,并不言语。
独孤绍说话时已将手臂伸出一点,这时又伸出一点,手指在她手臂上一碰,又缩回去,若无其事地道:“你无非嫌她庶出、眼量小、做事顾前不顾后,可易地而处,若你是她,这一路走来,你还能怎么办?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大族嫡女,上有长辈看重,下有亲弟护持。”
崔明德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哼道:“我从未嫌她是庶出、眼量小、做事顾前不顾后。我只是不喜欢她。”
独孤绍挑了眉,侧了身子看她:“你不嫌她,怎么那么多人你都能安然相处,偏要和她生气?”
崔明德理了理裙摆,悠悠然道:“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独孤绍道:“那倒不需要。”眼见着门外无人注意,眼睛眨了几眨,忽地就将两腿缩上床,自案后钻过去,将她抱了一抱,又迅速蹿回来:“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直接跳下地,几步已到门口,却停步回身,装模作样道:“不知陛下可有空传见了,我去前面看一看。”说完飞也似地逃开,留下崔明德在原地,气得两眼圆瞪,却也无法可追,只得连捶几案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独孤:谁说本将军怂的?站出来,捅死你!
崔明德:我。
独孤:…我错了,我最怂。
崔明德:哼哼。
独孤绍:但是我怂我有理,不能强攻可以偷袭!
崔明德:(╯‵□′)╯︵┻━┻!!!
(咦这篇的小剧场是不是不怎么掀桌来的)
第360章行露(二十一)
烈日炎炎,照得人心烦意燥。各处宫人内侍,都缩头缩脑,恨不能要挤进几处大殿以图清凉,然而冰藏有限,除去圣人与几位紧要人的居所,连皇孙们的院落,一日也不过一二桶冰,只供得家主一人聊解暑意,远谈不上惠及旁人。
庐陵王妃品虽不高,因主持着后宫,却有幸在这紧要人之列,不但正殿中陈设,连院中、廊庑下都置着冰桶,因此此处宫人,虽也觉黏湿潮热,动静便汗湿重衫,却比别处更气定神闲,举动间端庄严整,既不像继吴王李德院中那般哀叹四起,亦不如临淄王李千里那里从早到晚、争执打骂之声不断。
韦欢自己所在之处,更是清凉透骨,穿上内外三件,也清爽得恰到好处,再不必似从前那般,半夜里畏热,偷偷跑去太平的殿中留宿,然而不知为何,韦欢却突然思念起许久以前,夏日她还未曾有冰的时候来。那在金莲花后、团花小辇上欠伸的小公主,已有数日未曾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