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吃了一惊,道:“武敏之?他来做什么?”
我见他似乎对武敏之甚是熟悉,忙问:“他如今到底是什么官职,我瞧他嚣张得很,见了我都不行礼。”
李睿道:“你那时还小,难怪记不住——他因对太子无礼,母亲出他做岷州刺史,夺封户三百,不知今年怎么又回来了。”
李睿不知,我却知道,武敏之所谓对太子无礼纯是托词,这里面多半有当年对我无礼的事,说不定还有外祖母丧礼上的事——那年我们去致祭时,这武敏之脸上一点哀戚之色都没有,缞麻下穿了双紫色绣金鸳鸯的云头履,李晟私下里还和我们嘀咕过一回,不过这些现在说也没意思。我便只对李睿道:“他方才对我也甚是无礼,还拿刀威胁我,阿兄,你陪我去告诉母亲罢。”
李睿没想到禁苑之中,居然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怔了一下,才来得及发怒:“这畜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兕子随我来,我带你去见阿耶阿娘。”一面说,一面率先就要往行宫去,我也调转马头,夹紧马腹,跟着李睿过去,经过韦欢时,却被她扯住缰绳,这家伙的力气真大,一下便将我的马扯住,我转头对她笑:“方才多亏你,等我从阿娘那里回来,再好好谢你。”
韦欢瞪我:“你以为我是同你要谢礼?”
我见她不悦,忙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一时想起来,先同你说一声——你叫住我,有何贵干?”
韦欢听我语气戏谑,又瞪了我一眼,问我:“你有帕子没有?把头上的汗擦一擦,等下吹了风,着了凉,杨娘子又怪我。”
我道:“现在不能擦汗,擦了汗,母亲怎么知道我方才的惊险?”一面说,一面故意倒把衣裳松了一下,韦欢白了我一眼,道:“依我说,你还不如请冀王替你把那人给打一顿,废他一手或一脚来得干脆,不然这事无凭无据的,告到御前,你未必能拿他怎样。”
我有些不解:“他方才明明叫人拿刀威胁我了,你和六郎不也都看见了么?怎么叫做无凭无据?”
韦欢对我嘲讽的一笑,道:“你不信,只管去试试。”
我见她说得笃定,倒也信了几分,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先同母亲说说试试,韦欢见我固执,撇了撇嘴,道:“你若执意要去,我倒教你,将自己收拾齐整,去了陛下面前,只说方才发生了什么,不要添油加醋,陛下圣明,是非曲直,自有决断。”
我笑:“说到底还是叫我擦汗——放心,我没那么柔弱。”话刚说完,偏偏一阵冷风吹来,虽是忍住没打喷嚏,却也全身一颤,韦欢白眼翻得利落,手上倒没慢,眨眼便将她的披风解下来,甩在我手里,自己纵马追着李睿去了。
第41章短刀
到了行宫正殿,我才发现自己竟来晚了一步,武敏之的从人已然在殿外候着。这回他们再也没有什么鲜卑人的说法,全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侧,弓矢刀剑早已卸去,为首的那个还在与殿门外一同守候的几个随从聊天。
李睿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们两都知这事至此已有些棘手,我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韦欢,带得李睿也看了韦欢一眼,韦欢对我张张嘴,轻声道了“据实说”三个字,李睿听见,怪道:“若据实说,他再狡辩说是鲜卑人的礼节怎么办?”
我道:“阿兄先听阿欢的罢。”
李睿有些不满,我便扯着他的袖子道:“母亲若不罚他,我们再寻人打他一顿便是。难道你我两个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武敏之?”
李睿道:“这可是你说的,一会母亲将这事轻轻放过了,你不要同我置气。”
我道:“放心,我不怪你。”一面说,一面拉着李睿到门口,叫守门的通传一句,未及片刻,便听里面母亲扬声说:“进来。”
我们两个都忙正了衣冠,慢慢入内,这正殿名虽为殿,却与京师的宫殿全不相同,内里一侧是数间大屋合成一处内殿,外有一圈庭院阻隔,庭院之外,再是我们等候的正殿门外。
我与李睿穿过庭院,但见院内两侧摆了二三十盏冰雕的小灯,这些灯里面有一处是镂空的,镂空处都贴着剪成各种各样形状的彩绢,彩绢内又放置着许多蜡烛,此刻蜡烛还未点燃,然而只见这些灯的模样,便知一旦蜡烛点燃,必是五彩缤纷,绚丽灿烂。
李睿与我都被这些灯吸引住,不知不觉停下来,侧着头一看,高延福站在内殿的台阶上迎我们,见我们有兴致,因笑道:“这是周国公进呈给陛下的灯盏。”
李睿的脸便阴了,将头转开,只管直直看着前方,大步入内。
我看见他的脸色,再看看从内殿出来,立在台阶上对我们微笑的武敏之,便也知道这位周国公是谁了,心里一沉,随着李睿进了内殿,在殿内水池边找到坐在池边、裹着外衣、散着头发的母亲。
母亲似是才从池水里出来,身上只穿一件紫罗衫,裹着一件浅黄帔帛,见我们进来,便缓缓从池边起身,婉儿早捧来一双描金玄舄,跪在地上奉母亲穿——母亲叫她执笔书记,这些琐事原用不着她,然而自从那日母亲问她《韩子》之后,她侍奉母亲便越严谨卑微,举凡衣裳鞋履、汤羹茶水,除非有事在身,否则无不亲力亲为,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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