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丘尼端着青瓷茶杯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四周,许君从二楼下来时她正在跟晴明聊天,从她明媚的眼和微笑的唇来看,这应该是场十分愉快的畅谈。
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人,源椎名的视线从许君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粘在他身上,湿乎乎如同恼人的绵绵阴雨。
晴明坐在他们对面,许君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头发上还带着清晨细碎的雨珠,那些雨珠将发梢缠成一缕一缕的,又从上面欢快地跳下来,落在晴明宽阔的肩背上,洇出弯弯曲曲的线。
他们三人坐在那里十分和谐,许君一瞬间就想到了百年前晴明与源博雅、八百比丘尼畅聊的时光。
光阴倒转,三人中一人却变成了后生晚辈,令人唏嘘不已。
八百比丘尼那带着成熟韵味却不失少女气质的声音响起:“起床了?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半真半假的埋怨,俏皮的眨眼,话里话外都让人想入非非。
源椎名面上如春风一般,手心却不自主的握紧了。
许君光裸着脚踩在地毯上,睡衣在关掉暖气的料峭春日里显得略微淡薄,他只能抱着胳膊阻止胸前热气散发,然而收效甚微。
他略踟蹰地走到侧面的沙发前,却被晴明一拉,毫不避讳地让他坐在自己身旁,晴明并没有看他,只笑着对八百比丘尼说:“你的语气差点让我以为小君也是故人了。”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杯子,八百比丘尼并没有答话,只是暗自感慨道:“你看着杯子质地,釉质细腻,就连上面描的画都惟妙惟肖,真是一等一的好,日本可没有这样的东西。”
许君视线顺着她细腻瘦长的指看去,那杯子上绘着一只灼灼莲花,其形飘然若仙,其意悠远留长。对古画,许君略懂一二,这一方小小的杯子上,形意全占全了,可见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莲花?许君忽然想到了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他张了张嘴,也许只是巧合吧,但若是巧合八百比丘尼怎么会忽然将这个杯子拎出来说?
源椎名笑:“姐姐要是喜欢,我着人在民间寻了古董送你可好?”
他的话惹来一阵笑声,比丘尼看着他:“真会说话,我怎么就成你姐姐了?”
源椎名:“我自小就没姐姐,看到您倒是觉得十分遗憾了。”
晴明虽然笑着,但眼里已露出不耐烦,他道:“你两来我这一个看杯子,一个认姐姐——”
“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晴明撑着下巴,手有以下没一下的撩着许君散在背后的发,意有所指的说:“今时不同往日,换了一个人还真没有以往的那个调调了,比丘尼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打哑谜。”
八百比丘尼一笑:“嗯,但也没有这么不耐烦,怎么最近性子急躁了?”
两人你来我往,许君默默坐在一旁不吭声,但即便他不吭声,也能接受到另一人灼热的视线。
他找了个借口提着茶壶去厨房续水,身后源椎名也跟了进来,塞给了他一个小纸包。
许君心里一紧,手朝下塞进袖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