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家里种很多的地,白天忙完队里的事,晚上别的人家都已经进入梦乡,我和弟弟已经是呵欠连天,母亲也开始强忍住睡意,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父亲便开始讲故事,讲笑话,生生的想赶走我们的瞌睡。偶尔会听到山坡下的不知名动物的怪叫声,我就会躲进母亲怀里。那样的夜,从天空的左岸到右岸,有些黑夜的泥土沉香在微乎其微的细节中微笑。
但一霎间,所有的一切在岁月的罅隙间戛然而至。
一个不经意,我们都已经是大人。
外婆看着那样痛苦的母亲,转头,浑浊的眼泪悄无声息。一直吃素的外婆从不忍心伤害一个小似蚊子的动物。当我们围着蚊子围追堵截的时候,外婆说,蚊子咬的时候,不能打,要用扇子轻轻的赶走。
可她再不忍心看着母亲这样的受罪,只说,与其让她这样痛苦,还不如让她安然离去。可我们又何其忍?外婆说,她要回去了。家里还有还有一大片谷子等着打。但其实,我知道,外婆是不忍心看着母亲那样的煎熬。
外婆说,有即是无啊,但凡这世事所有的经过皆是有,而待一切皆已经成为过去之时,一切也皆是无。所以世间万物,生生不息,自有它生的道理,也自有它灭亡的理由,这就是万物的轮回。今生的苦全是来生的甜的源泉。
纵然有那样的禅心,但我知道,外婆心里的哀伤正如我的哀伤。虽然知道一些故事会有一个结局,一些怀念会有一个终结。陪伴终生,以及,永久离散。
但还是不忍分离。
那夜,我抚摸着母亲的脸,轻轻的唤着母亲,母亲轻轻的应着,夜那么安静,安静的整个房间就只听见我和母亲的呼吸声和呼唤应和声。
母亲突然说话了。“今日这样相伴,不知明日如何?”一滴泪缓缓的淌落那日见衰老的面庞。这是很多日子来,母亲说过的最完整的表达了。
我泪流满面。
这些日子来,老是怀念以前的旧时光,老是想象如果母亲不生病,我们又该如何。虽然,别人都道我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安定平和。但我知道,心却已长满了苔藓。
以前总觉得长不大的弟弟已经完全是男子汉了。他眼里的坚定让我或多或少有些安慰。
铺子里的生意还是那样忙,他不得不每天奔波于铺子、家和医院。稚嫩的肩膀变得又黑又壮。晚上,我见弟弟在下载电影,他说是装到手机上去看的。中午在铺子上,会有一段空挡,他和弟妹就会利用这段时间,看一些电影。弟妹这时进来了,说:“你弟弟经常和我抢着看呢。”说着,俩人都笑了。那笑容在灯光下看起来如同一缕清淡的诗情。所有的艰苦的岁月都在这刻被翻开,沉吟着释放着缕缕芬芳。看得出,这些日子的辛苦让弟妹清瘦不少,但眼睛里却始终有着清澈。就象老家屋旁清晨的芭蕉叶上的露珠。
无论生活如何捉弄,还是要继续的,不是吗?
雪落之前,埋好几根柔弱怕冷的白骨,换得一路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