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饼

    满月了，月亮圆圆地挂在天上，整个天空像一幅巨大的黑白油画。风也和谐轻柔地吹着。夜，被抚漫得很纯净，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颗星还在眨着惶惑的眼睛。

    应该是秋天了吧！我分明记得，出发前吃过战友从家乡带回的青玉米棒子，现在大概都已颗粒归仓。一路上，我还亲眼看到树叶落了一地，就算留在枝上的也不再绿意葱茏。整个天地像一枚放久了的邮票。忽然，我记起了秋天的某个细节：月亮下面有大片大片的玉米地，母亲在地里掰着熟透的玉米。那时我大概只有六岁。我就蹲在地头看月亮，寻找桂树和月神；因为，我想知道月亮里的中秋，我还想把兜里的那个月饼分半个给孤独的嫦娥。那是一种收获的感觉。后来我就不知怎么迷了路。我还不到半棵玉米高，当我淹没在玉米地的时候，我就没命地呼唤母亲。母亲把我抱出玉米地的时候，我哭了，因为，月亮抢走了我的月饼，一年才盼来的那个月饼，还没等咬上一口就没有了。后来，好象月饼没找到就回了家，直到母亲说“等明年中秋节一定买一个月饼还给你！”我才睡着。月亮像是在不耐烦地爬动，一会儿，就跳过了两个格子，比刚才升高了，也更明亮起来。窗子外面突然枝枝桠桠地长出很多树，就像是小时侯在玉米地里看到的一样。家里的玉米又该熟了。母亲又该乘着月色掰玉米了。朦胧中，仿佛又看到母亲那满头银发，在月光下特别耀眼。

    父亲这个时候还没有歇工。父亲是个建筑工人，一辈子和砖头瓦块打交道。如今虽是年过半百的人，却还要去干那些和他这种年龄不相称的苦力。从家走的时候，母亲还吃着草药，医生说，母亲得的是肾病，最怕累。想起医生那双严肃得像解剖活人的眼睛，我的心里就不往好处想。

    如今，我已随部队驻训在沿海的一个山区小镇，听说，演习还得持续一个月。

    夜已很深了，山风也大起来，不时传来树枝被风吹断的声音，而这一切依然挡不住车棚内战友们香甜的鼾声。

    这时，月亮慵懒得爬到了窗子的最上一格，光辉洒落在我的身上，就像母亲当年那双揽过我的手，把我搂入怀中，那一夜，我梦见母亲给我找回了那个月饼，就着月亮我吃得很香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