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响了起来“喂?”她连忙跑到楼梯间去接听。
“晚上买菜做饭吃吧。”左远在那端说道。
怎么,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去哪里?”好奇怪,左远突然提这样的要求。
“去你那里吧。”他想了一下。
“这样啊可是,你做还是我做啊?”她不是懂做饭的那块料。
“你做的能吃吗?”他反问她,很直接地点明事实。
好过分!她皱了皱鼻子,却露出垂涎的表情“你不是最讨厌做菜的吗?”那一年,左远随她回家的时候偶然露了一手,结果还放在厨房的时候就被她和老妈分光了;后来她叫他做,他却宁愿去吃外面既不干净又比较贵的东西,真是可恶透了,后来她只好安慰自己,那一次的美味不过是他偶然撞上的。不过她至今还怀念左远那一次做的红烧鱼。
“我想,重新开始。”
他这样说,然后挂了电话,留她在楼梯间里一个人怔然。
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就看见临秀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你回来啦,”临秀一见到她就舒了口气的模样“快去经理办公室,他找你找得很急。”
经理?她点头,赶快收拾了下资料就走了过去,一进门就看到主管也在,大家都寒着脸,她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因为她前段时间精神恍惚,对错了好几笔数,连累大家电脑里的资料都错了,现在有几笔款都打了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追得回来。
她被骂了个臭头,好在平常她老实做事,也没出过什么纰漏,所以经理骂了她一顿,只扣了她一个月的奖金,倒没提要炒掉她。
等到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才发现都已经六点了,她心里一沉,完了,她和左远说好要一起去她那里做饭吃的。很快收拾好桌面,她赶快打卡下班,下楼看到左远还靠着行道树在等她。
他一身黑衣,在微蒙的夜色里几乎看不真切,低着头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生气了吗?她心里一阵惶恐。
“左远?”她走过去。
左远抬头,松口气“你终于出来了。”
他没生气?“我,我被经理叫去开会了。”她解释道。然后才想到,这样的解释其实是多余的,倒显得她好像很在乎他一样;现在的她,根本不应该在乎他的感觉了啊,他想等她多久,都是他的事。
“开会?”他笑了“是挨骂吧?你那个同事都告诉我了。”
“哪个?小文吗?”小文怎么会知道她挨骂了?
“不是,是上次说你有快递要寄的那个同事。”左远牵起她的手,走到一辆摩托车旁,递给她一个头盔。
“临秀?你怎么认识她?”吕束岑诧异,临秀从来没和她提过啊。
“我不认识她,是她刚才下班的时候告诉我的。”左远跨坐上了车“上来吧。”
“噢,”她看了看摩托车“你哪里来的车?”
“公司的,”他发动车子“坐上来,我有执照的,你别担心。”
她不是担心这个,笨手笨脚地爬上了后座,她戴上头盔“好了。”
车子一溜烟地飙了出去,几分钟后,停在了超市门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晚上自己做饭的吗?
左远停好车“笨蛋,你以为现在菜市场还等着你?来这里买些东西吧。”
“临秀和你说了什么?”牵着手在超市里逛,她问道。
“没什么,就说你今天被抓进办公室挨骂了,可能会晚些下来,叫我多等一下。”他单手推着购物车,四下看着“你那里调料齐全吗?”
“还好吧。”她犹豫了一下。
“有什么?”
“酱油、醋、盐和辣椒,还有调和油都有。”
他看着她“这就叫齐全?鸡精、五香、豆瓣、芡粉有没有?”
她脸红“好像没有。我,我平常又很少在家做饭的。”对她的手艺而言,有这些东西就够了,反正调料再多也是糟蹋,因为她做出来的味道的奇怪程度和放的调料品种多少成正比。
“看得出来。”他笑,走到菜品区,开始挑菜。
“吕小姐?”后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一个斯文的陌生男子。有一点点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您是”
“你忘了?上次我们在一起吃过饭的,鄙姓钟。”他看了一眼她和左远牵着的手。
吕束岑想起来了,是上次临秀相亲的对象“哦,你是那位钟先生。”
他点头“吕小姐来买菜?”果然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难怪那时候不冷不热的。
“是,是啊!”意识到他的目光正在观察她和左远,她有些不自然。左远正俯身从超市肉柜里挑肉,似乎没注意她在和谁说话。
“那不打扰了,再见。”他有礼地告辞离开。
待那位姓钟的先生一离开,左远放了盒肉到推车里,看了看钟先生的背影,问道:“同事?”
“不是啦,”她解释着“上次临秀去相亲的时候也拖了我去,他是她上次相亲的对象。”说完,笑了一下,临秀那次还很没义气地丢下她离开。
“明显那位先生相中的是你。”他冷冷地说道,然后挑了些蔬菜到推车里。
“你”好像在生气哦“没有,怎么可能呢?我又不是什么天香绝色的人物。你忘了吗?我们还见光死了呢。”
“有吗?”他无辜得很“如果见光死了,你以为我后来会去找你?”
“呵呵,”她笑“谁知道你后来为什么来找我?说不定是在那边没得混了才过来的呢!”
感觉到握着她的手一紧,她看着左远,她说错了什么?“远”
“那你干吗收留我?”他好半天,才浮现浅浅的笑容。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啊,因为你打电话说你来了嘛,所以我就去接你了。”
“那如果是别人去了呢?”他追问。
她看看他“我怎么知道?又没有别人来找过我。”莫名其妙地千里迢迢坐车过来,然后大清早吵醒她,这辈子,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人而已。
他继续挑菜,早知道了,她就是一个老实得总被欺负的人,就算别人故意伤害她,以她那样单纯的心思,也不知道的。偏偏还学不会拒绝,这样一个“优点”才让他今天有了第二次的机会。
换作别人,在那样恶意的伤害中恐怕生活不到一个月,偏她居然能忍下来好几年。握着青菜的手有些颤抖,那时候走投无路他才去了她那里,可能是在第一次的接触中就已经看透了她的性格才这般有恃无恐地过去的,事实证明他没错。
但后来,他还是错了。伤害她,直到逼她走得远远的;那段时光,是他一生不愿意再去回忆的梦魇,自己的绝望依靠折磨她得到发泄,在看到她痛苦的表情时竟能在心里产生一阵的快慰,那是他一生最变态的时候。不杀人不放火,不用刀不见血,轻而易举地在时间的流逝中扼杀了她的爱情、她的信心、她的希望,乃至她的一切。
她走的那天,他知道;却无力阻止。心里是近乎绝望地恐慌,他不怕没有了她会被饿死,只是绝望而已。时间的流逝,早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依附她的温情而活,到那时,生活里最后一抹阳光也要撤离,不再照耀他生命的黑暗角落,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在错,错得有多离谱。
“左远”看他不太对劲,埋头选棵白菜选了好久,吕束岑出声唤道。一颗白菜值得研究这么久吗?
他起身,顺手将手里那棵已被他捏得变形了的白菜丢入了推车“菜买齐了,我们去选调料吧。”
回到家后,左远就忙开了。而她倚着门,静静地看左远在她那间狭小的厨房里忙碌。厨房太小,他根本施展不开,所以他时不时地皱一下眉头,发出几声低低的诅咒。
有种淡淡的甜蜜在心里流过,左远居然为她下厨了。但她更快地清醒过来,不可以再受他的蛊惑了,她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所以只能在心里一再提醒自己要坚定。
“左远”想也没想地开口叫了他,他闻声转头,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他又低头继续切菜。
她垂眸“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回头的。”声音很低,他却听了个一清二楚,指尖传来一阵疼痛,他切到手指了,殷红的血液混入了青菜中,他停下手,只拿拇指紧紧压住被切到的食指,等到指尖的血液流尽,血也许就止住了吧?
“我知道。我不勉强。”他这样说了之后,又继续切菜。
她点点头,转身回到了房间。这样决绝的话,换作以前的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里就开始抵抗他的温柔,用这样的话来杜绝自己心底快要萌生的某种念头。还想过那噩梦一样的日子吗?
不,她该学会自私了。
“吃饭吧。”左远静静地布置好了一切,然后唤她。
桌上的美食令人垂涎,她却觉得毫无食欲。坐下来,举起筷子吃了一口,不错,仍旧是记忆里那般美好的味道,但她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左远”
左远望着她“什么都别说了,束岑。”他垂下了头,晶亮的液体滴入了碗中,很快被灿白的米饭吸收得一干二净“吃饭吧。吃完了,我们就结束了如你所愿。”
原本是有打算在两个月内挽回她的心的,但她那种凝结在眼底眉梢的哀愁叫他放弃了。到底他只是个惯于伤害的人,至于挽回,却不知从何下手。她的爱情,曾向他大开着门,是他自己,一点点地亲手地关上的。如今,又怎可以再利用她的善良和不善于拒绝,再要求更多的温暖?
两个星期的温暖,已经够了。他无法再要求她更多了。谁叫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混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