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磊的母亲是葛尚夫的大姐，虽然姐弟俩的年龄相差十岁，但姐弟两人从小的感情就特别的好。强进的产业在葛尚夫父亲的治理下已打下一片江山，原本是要将强进交给姐弟俩负责的，但唐磊的父母因醉心教书工作，宁愿做个穷教授也不愿沾惹商人追利近功的气息，于是偌大的产业只能由葛尚夫独肩挑起；幸好唐磊对于电脑资讯有莫大的兴趣，在葛尚夫的安排下，从基层的软体技术做起，希望能培养他成为第三代的接班人。至今没有任何人知道唐磊与葛尚夫的关系，就是怕大家对他另眼相待，而让他不能学到真正的社会经验。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事情闹这么大，就必须有人负起责任来，否则难堵众人之口。”对于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情同父子又如兄弟的唐磊，他怎会不明白他心里想的。

    “那也不该是她啊！她最近遭受到这么多的波折，全都不是她的错，现在她不能去旧金山，不就等于向所有人宣告她的所作所为都是真的，这对她一点都不公平。”唐磊的语气缓和了些，想到了湘君，他的心里难过。没想到昨夜的猜测，竟然一语成谶。

    “让她去旧金山对她的伤害会更大。你、少辉与湘君，最近闹出的三角习题，人人皆知，若你们三人再一起去出差，别人会怎么想？此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不这么做，恐怕纷争会更难平息。”他必须就事论事，不能因为感情的包袱而害了公司的名声。

    “她现在一个人无依无靠，若不带她去旧金山，我会不放心的。”唐磊知道葛尚夫对他的期望很高，若真的不去旧金山，那不就表示他对强进企业丝毫不在意。

    “这是怎么回事？你愿意说给舅舅听吗？”葛尚夫严峻的外表下却有颗慈祥的心，他轻拍唐磊的肩，要他在沙发上坐下。

    唐磊说起有关湘君的一连串事，包括了他对她的感情。他毫无保留的在葛尚夫面前倾泄而出，心情得到抒发，整个人也顿觉轻松。

    “湘君现在住在我那儿，可是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我相信你，不过你也要相信我。”葛尚夫的眼神探询着唐磊，得到唐磊点头的回应后，他才又继续的说：“我会对湘君有个妥善的安排，尽量降低对她的伤害，你放心的去旧金山吧！”

    ？

    面对所有不实的指控及不堪的言语污辱，林湘君只能默默的将眼泪往肚子里吞，但就在收到要她不去旧金山的通知时，这段时间所承受的委屈全都一拥而上，她再也忍受不了办公室里的低气压；那种诡谲的气氛，每个人看见她就像见到鬼似的，全都躲的远远的。

    她拿起皮包，扔下一桌的公事，飞也似的冲出办公室。不料，就在电梯口，迎面遇上葛尚夫。

    葛尚夫立即拦住了她。“湘君，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葛尚夫毕竟是她的上司，心里即使有再多的不愿意，在工作伦理下，湘君还是机械式的点了点头。

    她跟着葛尚夫来到一家位于强进企业大楼旁的咖啡简餐店。

    “你的事，唐磊都跟我说了。”葛尚夫说。

    她静默着，低头望着手中的红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为了给同仁一个交代，也为了不让事情闹大，我只好下令换人去旧金山。”葛尚夫温和的语调，没有责备，只有疼惜。

    “我知道。”她苦笑着。“其实您不需要特别的向我解释。您会这么做，是我意料中的事。”这几日所受的折磨，教她神情颓废，明亮的大眼失去以往光鲜的神采。

    葛尚夫看到她这个样子，终于了解唐磊舍不下她的原因了。换成是他，他也会义无反顾去照顾她的。

    “你知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的力量。长久以来，社会上那套所谓的道德标准，像是无形的枷锁；许多人就是以个人的观点看待事情的。其实很多事情没有是与非，不能就这样断定对与错，眼睛所看到的不见得就是事实。”他知道她的苦，卸下威严的表面，企图要开导她。

    “谢谢！谢谢您的谅解。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因为我个人的私事，造成公司这么大的困扰，真是抱歉。”她用面纸轻拭眼角的泪水。这几天，她常常告诉自己要勇敢，不能哭，不能被那些莫须有的谣言所打败；但在葛尚夫的面前，一番体谅与了解的话，让她忍不住泪水滑落。

    “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这件事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我太过于自私，只能保护自家人，却要牺牲你。”事情在无法两全其美下，他也只能这么做。

    “什么自家人？”

    “难道你还不知道，唐磊是我的侄子吗？强进企业的创办人是他的外公。”葛尚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特地点清唐磊与强进的关系。

    是不知道啊！要是知道她怎么可能与他这么亲近。原来她是这么的不了解他，还担心他为此丢了工作，没想到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扰。

    “葛总您想要说什么？”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主题。

    “为了你们好，我想将你调到另外一家关系企业，暂时躲开这个风头，等事情过去，我们再来好好打算。”为了他们的将来设想，想来想去只有先分开他们。

    她低着头，想了又想，终于才抬起头来面对葛尚夫。

    “谢谢葛总的安排，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调到关系企业去，还是不能让整件事情落幕。我们都希望唐磊好不是吗？明天我就递出辞呈，没有我，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平息。”

    “你努力奋斗才有今天工作上的成就，这样放弃未免可惜，再说你也要为往后日子打算，如果离职会不会有经济上的压力？”葛尚夫不希望她陷入另一个困境。

    “谢谢你。我的生活暂时还不会发生问题，等过阵子，我再出去找工作。相信以我的能力，工作应该不难找才对。”“那就等唐磊及少辉出国后再说吧！我不希望他们因此打消去旧金山的计划。”

    “我明白，我不会告诉唐磊我要辞职的事，这点您大可放心。”

    “湘君，其实我不反对你和唐磊在一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年轻，必须在事业上有所冲刺；再说，家父对他这个惟一的男孙期望很高，一心想培养他成为强进第三代的接班人。所以，等风声过了，你们的感情依然没变，我一定会设法说服家父让你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葛尚夫态度坚定，语气真诚的说。

    她心知肚明，离开唐磊是现在惟一可以走的路。餐厅里的冷气突然变得好冷，冷的她从脚底打起哆嗦，明明是八月天怎会像是寒流过境般。刚萌起的爱苗，没想到还来不及茁壮，就被迫枯死。或许这样也好，原本就不想再谈恋爱了，趁才开始，正是结束的好时机吧！

    与葛尚夫用完餐，林湘君转回办公室，向陈丰雄递出辞呈。虽然陈丰雄嘴里说慰留，但心里却也是巴不得她快点离开，免得连累了即将要退休的他。而同事们也如同避蛇蝎般躲她远远的。公司里已没有她值得留恋的人，虽说这样放弃一手努力的工作有些舍不得，但现实如此，又能怎样呢？

    ？

    林湘君从下班回到家之后，她的话即出奇的少。落寞的神情，教唐磊看在眼底，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坐在床沿，从公事包中拿起一个卷宗。

    “唐磊，这是我本来准备要带去旧金山的财务分析报告。你带去吧！或许用得到。”

    正在房间整理东西的他，也跟着坐到床上来。

    “当初执意让你住到我这里来，现在想想不知是对还是错？”他接过卷宗。

    “怎么这么说？若不是你的帮忙，我现在或许还流落街头。”她不敢正眼看他，怕克制不了离别的愁绪。

    “我没想过让你住到这里，却反而害了你，不但旧金山去不成，还遭受莫大的误会及污辱。”他懊恼的用拳头敲打着床头柜。

    她连忙用她的手包裹住他敲打的大手。

    “别这样！这根本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后悔都是没用的。”

    眼前这个阳光男孩，为了她的事，如今却苍老了好几岁。原本下午要离开他的决定，在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心意却动摇了。该怎么做，事情才会圆满呢？

    “湘君！”他将她紧紧拥入怀里。“答应我，在我去旧金山的这一个月，你还是继续住在这里，一切等我从旧金山回来再说好吗？”

    “我会先向公司请十天的假。”她拍抚着他的背。“趁这段时间找房子，如果找到合适的我就先搬出去，如果找不到房子，那我只好继续赖在你这里。”她不善说谎，怕瞧见他的眼神，索性将头埋入他的胸膛里。

    “那样也好，等事情平息了，你再回去上班。”到时他会向所有人公开他们的恋情，他要和她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嗯。”她在他的怀里点头。

    他将她的头微微托起。“看着我，我要你答应我，等我回来再找房子，好吗？”

    本来等唐磊一离开台湾，她就离开强进，离开他的家，让所有的一切彻底结束；但在看见他认真的神情，原本想好要敷衍的话却哽住开不了口，无声的泪水也悄悄落下。

    “怎么了？你别哭啊！”拿起面纸轻拭她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了很多委屈，你一直表现的很坚强，其实都是为了让我放心；可是，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的出门，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为了你，什么事业、前程，我全都可以不要，我只甘愿做个平凡人，爱我所爱。”

    “唐磊！别这样！我不值得你为我牺牲这么多，你一定要去旧金山。我答应你，我不搬走就是了。”反正她都要辞职了，再也没有人会来讨伐她的行为，就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吧！

    “真的！？”他的吻落在她残余的泪水上。“我会每天打电话回来，只要有一天找不到你，我会立刻从旧金山飞回来，我会说到做到的。”直到现在，他的嘴角才有一丝笑意。

    “我相信，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飞回来的。”这个专制的男人，她的内心是既甜又苦。爱情的滋味不就都是这样吗？他转身将怀抱里的她放到了床上。他的吻缓缓而下，吻进了她的唇，吻遍了她每一寸的肌肤，也吻痛了她的心。如果真的没有以后，今夜就让她珍藏幸福的回忆。她不再忸怩、不再拒绝他的爱，打开了心房，全心全意的迎合他。

    当两人luo裎相见，是那么自然，彼此的呼吸也在激情中愈来愈亢奋；那种相容与契合，是没有言语，就能默契相许，达到完美之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