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台来的是一名武夫,生得刚毅而老实的模样。
“今日王某上台,不过想请教程姑娘的武艺,对程姑娘绝无非分之想。”他抱拳朗声道。
台下为他的勇气可嘉掌声欢呼。程勋注目来人,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笑容。瞬间,她的眸子晶亮了起来。
“不管来者何意,只要上了这擂台,程勋一律奉陪。请。”她左手负背,右手已是迎战的姿态。
“好,当心了,程姑娘。”王翼如离弦箭矢般冲向程勋,他使的是一套拳法。
程勋见他来势汹汹,架势上也称奇不弱,她开始兴奋了起来,决定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带过他的攻击。
王翼的拳法打得扎实而俐落,可惜拳拳落空,沾不了她的身。
程勋有意陪他耗时间,于是只守不攻,像玩游戏似的,轻巧躲避他凌厉的拳势。台下纷纷叫好。
过了好半个时辰,两人依旧不分高下,但王翼有自知之明,晓得程勋只是在玩拖延战术,要真求高下,恐怕出不了几招他便得负败下台。
他心想,程姑娘是为了保全他的颜面才这么做的吧?
这个念头让他不再恋战,决定结束这场比局。
王翼收起拳势,跃离了她三尺远,抱拳一揖,道:
“多谢程姑娘指教,王某认输了。”
程勋了悟他的心思,朝他灿烂一笑,这个笑容看在王翼眼中已属一份重礼。
他毅然跃下台,获得众人齐声喝采。
程勋直挺挺站在台上,不晓得自己脸上仅剩的一丝笑容什么时候会消失殆尽。她尽可能保持心绪平静,当作是平时闲散一般在台上踱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台下仍无动静,她再难心平气定、闲逸如常。就在这时候,后方的人群突然喧嚷不安。程勋定眼一瞧,原来是一群不速之客造访,看样子非奸即盗。
“让开!让开!”一帮人跨坐在马背上,恶声恶气驱逐着人群。百姓忧惧其扰,纷纷走避以求安全。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有何贵干?”程勋神情带怒、字正腔圆说着。
一旁端坐的程民忙起身上前探首。
为首的壮汉邪里邪气回道:
“眼前想必是鼎鼎大名的程勋程姑娘吧?咱们大伙不过是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姑娘大可不必发怒啊——”
程勋抿嘴一笑。她正愁没人敢上擂台一较身手呢,眼前这帮人来得正是时候。
“兄台既是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那么程勋自然有请。”
“勋儿,这帮人”程民在她身侧低语:“来者不善。”
“爹,您放心,女儿晓得要机警一些。您先回座吧。”程勋低语,神色没有一丝骇栗。程民只有相信自己女儿的能耐,回到座位上。
“兄弟们!程姑娘大大方方请咱们上擂台,咱们可别教人家失望。”为首的壮汉神情诡异,只听其他人齐喊一声“是”居然所有人都跃上擂台!台上一片惊呼。“这——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就是啊,想以多取胜。”
“比武招亲是一对一来的,怎么可以以多对一呢?这样程姑娘不是吃大亏了吗?不公平!你们下来!”台下有人大喊。
“就是说,不公平!”
“你们好不要脸,下来!”
“下来,下来!”
群众纷纷驳斥他们的行为,但见他们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不但不觉羞耻,还悠哉游哉环视着被包围的程勋,仿佛盯着贪恋已久的猎物。
程勋不惧不忧,但一旁的程民如坐针毡,急得跳起来。他拱手道:
“各位英雄,究竟来此所为何事?”
程勋抢在他们面前发言:“爹,他们分明是来找碴的,您就甭问了。安心坐着吧,女儿会处理。”
程民哪还能安心坐着,只有站着穷着急。
“程姑娘,怎么这么说呢?咱们明明就是诚心诚意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
此时另有一人跃上了擂台,正是王翼。他朝程勋拱手道:
“程姑娘,让在下来帮你教训这群无耻之徒。”
“嘿!这小子是谁?居然敢骂咱们!是不——”
程勋斜睨了发言的男子一眼,令他心头一怯,不敢再口出狂言。
她朝王翼浅笑,道:
“多谢王兄为程勋仗义,不过,这群庸俗之辈让程勋一人来解决就行了,不劳王兄费心。”
王翼不料自己一片热心会被回拒,一时尴尬得下不了台。
而程民则在心底暗叫:你这爱逞强的蠢女儿,有现成的仁义之士要助你一臂之力不好吗?真蠢!
“既然程姑娘这么说,那么王某不便出手。”王翼一揖之后跃下擂台。
“哈哈哈,火药味何必这么重呢?咱们不过是来比武招亲的——”为首壮汉朗声道。
程勋亮着美眸朝他神秘一笑,那等可与日月比拟的姿容几乎淹没了所有在场人的思绪。
“既然各位是来比武招亲的,那么程勋若是输了,自然就出嫁。倒不知新郎倌是在场的哪一位呢?”
“正是在下。”为首壮汉把胸一挺。
“原来是你这臭蛤蟆,怪不得一来就咽个叫个不停。”她讥讽道,惹得台下一片讪笑。
为首的壮汉显然不料会遭她讥嘲,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才想还以颜色,她接着又道:
“不管你们是打哪个泥淖来的,总之打输了本姑娘,就别再踏进景阳城一步。”
壮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欲一较高下的表情。
“好!就这么说定了。要是你输给了咱们,就立刻跟咱们走;要是咱们输给了你,从此不再踏入景阳城一步。”
程勋没顾及父亲焦虑的心思,倨做点头。
“请!”
“好!”语毕,他们一群恶汉亮出了不知打哪来的兵刃,锋利耀眼。而程勋依然赤手空拳,不打算使出软剑应付。
台下轰声雷动,为程勋助势。
程钰心急如焚,她跑到父亲身侧,不安地绞着手绢,程民瞟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把目光放在长女身上,不时拭汗。
对方一开始就采取猛攻,但程勋临危不乱,从容使出了一套“烟雨江南”的招式,以柔制刚。
别说台下的观众为她曼妙的身姿着了迷,连台上的一帮人都看傻了眼,几乎忘了要攻击。凌厉的攻势于是被化解,一帮人不知不觉被她的招式牵引着走,耍着自己也摸不着边的武术。
程勋瞧时机成熟,转柔为刚“叱咤风云”之势一出,形如石光电火一般,凌利而毫不留情地招招逼向敌人。
对方人手不是被踢落擂台,就是被打得狗吃屎;形态之丑,可见一斑。
程勋收势拍拍双掌,一副“全摆平了”的意态风姿,惹得台下掌声不绝,一旁的程民和程钰也欢喜得拍掌。
“好了,快向本姑娘谢罪一番,然后滚出景阳城吧。”
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一帮人整顿好衣容,乖乖向程勋赔罪,齐拱手道:
“程姑娘,对不住!”
“很好,你们可以走了。记住!从今后别再踏进景阳城一步,否则被我瞧见了,一定把你们个个轰出城去!”她意气风发道。
“是,程姑娘——”左右互视一番,齐道:“告辞!”
一行人犹如丧家之犬,零零落落上了马背,汗颜垂首策马离去。
程勋得意地看向父亲和妹妹,粉桃色的脸蛋上笑容可掬。
哪知为首的壮汉不甘其辱,摸起怀中一把暗器,快如雨下地射向程勋。
“危险!程姑娘——”这句警告几乎是在暗器发射的最后一瞬传到程勋耳里,而此人手中的纸扇随着声音疾射到空中,纸扇所经之处,都恰恰接住了迎向程勋的暗器,最后为此人把握在手中。
而此人已然站立在台上,纸扇横胸,上头刺着排排暗器。
台下莫不为之喝采。
令人惊诧的是,程勋瞧见此人非但不说一个谢字,还忿忿然地抽出了环绕腰际的软剑,怒道:
“沈轻红,你终于来了!”
“是。”他将纸扇往旁一挥,暗器纷落于地,随后收拢纸扇朝她一揖:“在下来得稍晚。”
“哼!莫要以为你的身手了得,”她瞟了地上的暗器一眼:“像这种不起眼的暗器本姑娘还看不在眼里。”程勋看向方才暗器的来处,一行人早逃得无影无踪。
“在下丝毫不敢轻蔑程姑娘的武艺,方才只是为姑娘尽点绵薄之力,请莫错怪在下。”他句句说得诚恳无比,要是其他女子见了他如此英俊潇洒的公子,怕是早为之心折,偏偏程勋生来像是与他犯冲,就是不愿听信他的那一套言词。
“不要多说,既然上台来了,亮兵刃吧!”
“在下以纸扇为兵刃。”
“那好,动手吧。”程勋把剑一抖,剑尖直挺指着沈轻红。
他则先朝程民一揖,恭敬道:“伯父,程二姑娘。”
“嗯。”程民赞许地点点头。
接着他朝程勋一揖。“程姑娘,请。”
“哼!温吞。”她把剑一横,疾风般出手,瞬间已刺出十几剑。
一场比斗才开始,台下就已惊声不绝,有人赞叹程勋武艺高超,有人为沈轻红俐落的身手喝采。台上打得不分轩轾,台下看得意兴高昂。
“好啊!好啊!程姑娘和沈公子果然登对,看来新郎倌准是沈公子莫属。”
“是啊,听说这比武招亲大会是程大爷专为沈公子所设的,为的就是招他为女婿,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啊,全没分!”
“哎!别尽说些酸话,瞧瞧人家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嘛!”
“是是——”
台下这些议论传入心有不专的程勋耳里,气得她怒火中烧。什么天生一对?!她才不让别人如愿。
她气愤之下出手更为伶俐,招招奇险却显得有丝紊乱,不似先前沉着。
沈轻红心底明白,唯有使程勋心浮气躁,他才能顺利将她打败,于是他刻意晚来参与大会,为的就是等待她心烦意乱的一刻,他才能掌握致胜时机。
闹事的一帮人不过是他预料中的一段小插曲。说预料不如说是安排,因为正是他教唆手下到五宅山去,散播程府比武招亲的消息,才会引来这一批慕程勋美貌的强盗群。只是事情的发生远比他预料中还要顺利,现在他只要看准程勋疏漏的一刻,便能出奇致胜。
勋儿,你愈是急躁对我愈有利。好好在这场比斗中发一顿脾气吧。他心想。
程勋果如他所愿,出手更快更急。她甚至连所学中的极式“轻虹十八段”都用上场了,可是沈轻红仍然应对自如。看来她实在低估了他的实力。
程勋设法在激斗中找到一点喘息的空隙,于是她耍了一式虚招“轻虹长划”划开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接着她急迅思考,要怎么做才能打败对方,眼珠子不经意往台下一转,突然某个事物吸引了她的目光——
暗红色丝巾!
一个头上绑着暗红色丝巾的男子!
沈轻红看准她分心的这一瞬,右手划了个圆弧,双掌齐拍而出,不偏不倚打中程勋的胸膛,程勋应力被击退了数步,幸亏她应变得快,以剑尖点地后翻了一圈,才适时制止了差点要跌坐在地的窘态。
“大姐——”程钰担忧叫道。
程勋左手按着胸口,微微蹙眉。
沈轻红心疑方才出手是否过重,真想上前表示关怀。
“程姑娘——”
程勋却挑起剑尖,阻止他靠近。
“我刚刚只是一时分心,不碍事——我还没认输呢。”
沈轻红以复杂的眼神看她,默然。
程勋趁此空档,再度将目光调向人群。
果真,她没有看错。确实有一位头系暗红色丝巾的男子站在远处。
那名男子似乎意识到程勋的目光,转身就走。
程勋见状,急喊:
“慢着——”
那名男子并不理会,很快地消失在街口。
“程姑娘?”沈轻红不明所以,台下的观众当然也看得糊里糊涂。
“沈轻红,明日于此再与你一较高下,今日就到此为止。告辞!”程勋把话说完,心下立刻不顾一切,施展轻功追逐那名男子。
现场一片愕然。
“伯父,这——”沈轻红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勋儿究竟在做什么?她追什么人去了?”程民急道,心中难以谅解。
“伯父,我随后观视。”沈轻红抱拳一揖,尾随程勋的行踪离去。
程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无所措地任由他们两个主角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茫茫然看着底下这群满腹疑问的民众,谁来为他们两人莫名的行径作解释呢?
哎,愁煞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