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立刻拼命摇头并回答:“不,我爸爸妈妈从来不在一起睡,我和爸爸睡一个星期,再和妈妈睡一个星期,轮流换着来。”
他的表情虽然给人的感觉是没有撒谎,但他回答得太快太熟练了,又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更何况,刚才夏阳问他的那句话颇有技巧,他不直接问你的爸爸妈妈在一起睡吗?反而问你和你爸爸妈妈在一起睡吗?象罗克勤这样的小孩子如果稍不留神,冲口而出“在”或“不在”均能让人明白他的爸爸妈妈是在一起睡的。如果是刘姝这样问罗克勤那当然是正常的,但是夏阳这样问,就反常了,反倒有点欲盖弥彰的迹象,让人怀疑,在私下的场合,夏阳已经做了指导。
夏阳显得非常满意,转身恭恭敬敬地转身把离婚证和户口本交给审判长:“尊敬的审判长,各位审判员,现在事情很清楚,方鸿山和罗倩的孩子罗克勤是他们离婚以后在方鸿山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生的,方鸿山让他们母子搬来和他住,是为了照顾罗克勤,他们俩虽在一间屋内,但一直分房睡,不是同居,方鸿山也从来没有对外宣称同罗倩是夫妻关系。因此本辩护人认为,原告杜苹起诉方鸿山犯了重婚罪是不符合事实的。”
审判长将目光转向刘姝说:“被告律师,请你发言。”
刘姝说:“审判长,对方在说谎,我请求我的证人,洪门路19号大院的门卫陈其礼出庭。”
审判长同意,陈其礼便站到了证人席上。
刘姝指着方鸿山问:“请问您认识他吗?”
陈其礼点头:“认识,他叫方鸿山,住在我们院内3楼。”
刘姝又一指罗倩:“那么您认得她吗?”
陈其礼再点头:“她叫罗倩。”
“他们是夫妻吗?”
“我们大院的人一直以为他们是夫妻,如果不是这场官司,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他们不是。”
“为什么呢?”
陈其礼说:“罗倩旁边的孩子罗克勤叫罗倩妈妈,又叫方鸿山爸爸,他们一家三口天天住在一起,都有三年了。”
刘姝又问道:“方才罗倩说,方鸿山一直恨她,要她来这儿住,只是看在儿子罗克勤的份上,他们俩从来都是分房睡,从没有发生过性行为,您知道事实吗?”
陈其礼搔了搔头发说:“这不太可能吧,全院的人都知道,方鸿山和罗倩很好,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散时,都是手挽手有说有笑的,有一次罗倩生病住院,方鸿山在医院照顾了她一天一夜,而方鸿山每次和他儿子在院内踢完球后,罗倩总要给他们父子擦汗,方鸿山从来没有拒绝过,还高兴得很,他们恩爱的样子甚至让院内的人妒忌呢,另外,他们俩住在一起都三年多了,如果说一直分房睡,没有发生性行为,我觉得这不可能,记得有一次我有事去他们家找方鸿山时,没敲门就进去了,他们俩都穿着睡衣搂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对男女没有感情却能在一间房里住上三年,而且不发生性关系,这谁都不会相信的,除非,除非,他们没有那方面的能力。”
法庭内爆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刘姝看了方鸿山一眼,方鸿山脸色惨白,嘴唇发青。
“下面我再请一位证人洪门路19号大院3楼,方鸿山对门的邻居李湛出庭做证。”刘姝心平气和地说,显得胜券在握。
8
杜苹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方鸿山拒绝她后,她便离开了红太阳集团,杜可风问她原因,说公司的人都说她暗恋老板,她不想听那些闲话碎语,就离开了。杜可风当然高兴,便通过关系让她进了税务局工作。
此时,她已长成了一个成熟丰满的大姑娘,许多优秀的男孩都对她展开了追求攻势,但没有一个人能进得了她的内心世界。
她的内心世界,还是只容得下方鸿山一个人,她一直在期待方鸿山能打来电话,对她说“我爱的是你,回来吧,”她便会不顾一切地投入到他的怀抱。
然而,她虽然等来了他的电话,但他说的却是“我‘五一’结婚,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破灭了,杜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我‘五一’也要结婚,所以,我来不了。”
“是吗?”方鸿山大感意外“你也要结婚了!”
“是的。”她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便关了机。眼泪刷刷直往下掉。
迈着沉重的步子,她回到家中,杜可风已经回来烧好了饭菜等她,她红肿的眼睛立刻引起了杜可风的注意,他忙问:“怎么啦,我的宝贝女儿。”
杜苹咬紧了嘴唇说:“没什么,我要结婚了。”
杜可风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要结婚了?你的男朋友呢,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呀!不对,”他摇头“既然是结婚,那你干嘛得眼睛红红的!”
“唉,人家就要告别单身,就要做黄脸婆,心里难过嘛!”杜苹不想让父亲担心,故作轻松地说。
“真的吗?”杜可风难以相信,又追问道:“那他是谁,在哪儿工作?”
“他叫黄勇,和我是同事,明天我带他来见您吧,别多问了,吃饭。”说完她就自顾自的吃了起饭,不管杜可风再问什么,她都不再做回答了。
黄勇是税务局的一个年轻干部,他对杜苹一见钟情,对她追得很紧。杜苹自己也承认,黄勇是个既老实,又有上进心又有前途的好男人,可是她对他就是难以产生爱,所以一直没有签应他。
然而,方鸿山终于要和罗倩结婚了,她再也没有希望了。
那就嫁给别人吧!
虽然不能嫁给自己爱的人,但是嫁给一个爱自己的好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五一”她和黄勇真的结了婚。
黄勇的确是个好男人,他不抽、不赌,对杜苹又十分的关心和体贴,不但每月的工资如数上交给杜苹,大小家务事也从不让杜苹沾手,凡是认识杜苹的人都说她太有福气了,都羡慕她。
杜苹在黄勇无微不至的关怀下,虽渐渐地喜欢上了他,但是离爱,却始终还有一段距离。
尽管黄勇非常想要孩子,但杜苹一直坚持不要,她并没有什么充分的令黄勇信服的理由,只是说我还小,还等几年再说,黄勇因为爱她,所以仍迁就了她。
其实,杜苹同天下的女人一样,也喜欢小孩子,也是想生孩子的,可是,她只想为自己爱的男人生孩子,而她爱的男人,是方鸿山,不是黄勇。
九月的一天,快下班的时候,黄勇来了,还带着一大束鲜花,办公室的同事全都“哇”地大叫起来,目光中尽是妒忌和羡慕。
杜苹却有些茫然问:“怎么啦,什么日子?”
黄勇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你忘了。”
“哦”杜苹这才想起来,她接过花,露出了笑容。
“我们今天出去吃西餐,为你庆祝,好吗?”黄勇深情款款地说。
“好啊”她点点头,心里感觉到了被关怀的甜蜜。
“快走快走,别在这儿卿卿我我,强暴我们的眼睛。”一位同事开玩笑道,大伙都哄笑起来。
他们俩出去了,身后是一片“啧啧”的赞叹声。
他们先去吃饭,然后又去听歌、跳舞,黄勇对她体贴而殷勤,杜苹完全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深情。
舞池中,她伏在黄勇的肩头,跟着他旋转,生平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依恋之情,第一次产生了为他生个孩子的想法。
她仰起头,对黄勇说:“老公,我想生孩子了。”
黄勇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笑逐颜开,大叫道:“太好了。”他低下头来,重重地亲了杜苹一下。
两人正在甜蜜之中,杜苹的手机响了,杜苹一看号码,竟是郭娟打来的。
“阿苹,方鸿山出事了。”
一分钟前,她做出了决定,要永远地忘了方鸿山,可是一分钟后,郭娟的一个电话,就让她把所有的计划全都忘了。
“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她急切地问。
“为了争取贷款,他向行长行贿,行长事发,把他也抖了出来,判了行贿罪,判到东海监狱三监区服刑两年,我们一帮同事想明天去看他,你想去吗?”
两年的牢狱!杜苹不禁呆了。
“那罗倩呢?”
“离啦,一判就离了,她先提的。”
“好,我一定去,一定去”她慌乱地说。
黄勇觉察出她的异常,忙问道“怎么啦,什么事?”
杜苹急忙对那头说:“明天早上,我们再联系。”便挂了电话,然后不自然地笑了一笑掩饰说:“没什么,和同事聊了几句。”
沉浸在甜蜜幸福中的黄勇,见她这么说,就没有再追问了。
新的音乐响了起来,霍然竟是齐秦的那首直到世界末日
士兵们放下他们的枪,
顽皮孩子收起了翅膀,
整个世界如火山爆发,
你爱我吗?
不要怕,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直到世界末日
等你回答
动人的歌让她又想起她和方鸿山在“天丽咖啡厅”方鸿山拒绝她的情景,她的心头一阵绞痛,低低地说了一声:“回去吧,我很困了。”
黄勇会错了意,误以为杜苹是在向他暗示,他高兴地应了一声“好啊”
一回到家中,黄勇便迫不及待地抱她上床。
黑暗中,她的心一片茫然,像木偶一样随着黄勇摆布,黄勇觉察出她的冷淡,笑着说了一声:“老婆,配合点嘛。”她才惊醒过来,本能地迎合着他。
黄勇的喘息声越来越大。
她恍恍惚惚地,忽然陷入到一种幻境中,竟以为和她做ài的是方鸿山。
美妙的一刻如潮水般地降临,她禁不住喊道:“啊,鸿山,鸿山。”
于是,在瞬间,沸腾的世界变成了冰川。
9
同闪电结婚一样,杜苹和黄勇又闪电般地离了婚。
办完离婚手续后几天,杜苹不敢回家,就在郭娟租的房子那里和她呆了几天,郭娟问她和黄勇离婚的原因,杜苹只是流泪,却闭口不说,郭娟虽然猜到可能与方鸿山有关,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和黄勇做ài之时喊出了方鸿山的名字。
可是,家终究是要回的,五天后,杜苹只得悄悄地回到了家中,一推开门,她就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仅仅几天时间,杜可风似老去了十岁,一头乌黑的头发竟全白了。
杜苹征征地望着父亲,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赫然,杜可风一声长叹,叹息中透露出无限的悲怆与难过,杜苹再也忍不住,叫了一声:“爸爸”便放声大哭起来。
“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杜可风痛心疾首地问。
杜苹只是摇头:“爸爸,求求您别问了,总之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黄勇。”
“苹苹啊,你妈死得早,所以我一直都很宠你,从小到大什么都依你,现在爸爸真的很后悔,你太任性了,太不懂事了”杜可风说着,老泪纵横。
“扑通”杜苹跪倒在杜可风的面前,哭喊道:“爸爸,我知道我对不起您,我没用,这么大的人了还总要您为我操心”
杜可风又长叹了一声“唉,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苹苹,你不好,爸爸心里难过呀!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懂事了!”
杜苹仰起头说:“爸爸,我答应您,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不会再让您为我操心,我发誓!”
杜可风将她扶起来说:“苹苹,现在你能明白,爸爸就放心了,你还这么年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杜苹扑到杜可风的怀里,叫了一声:“爸爸”心中百感交集。
良久,杜可风问:“苹苹,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杜苹想了想说:“爸爸,我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税务局我是不想呆了,你再帮我换个单位,换一个有挑战性,有压力的工作单位,这样我就不会觉得空虚无聊,就能够踏踏实实地做事,做人。”
杜可风看了她半响说:“好,我让你去东海监狱,东海监狱的‘两劳’贷款都是我们建行发放的,我同他们的陈监狱长比较熟,你去当劳改警察吧,那可是个有挑战性、有压力的不轻松的工作!”
“东海监狱?”杜苹的脑海里有一刹那的恍惚。
因为那夜激情中错喊了方鸿山的名字,她对黄勇产生了深深的内疚,因此没有和郭娟一起去东海监狱看方鸿山。离婚后,她下定决心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彻底地忘掉方鸿山,然而,没想到,她的父亲却竟然要让她到东海监狱去工作,她简直怀疑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命运的安排这回事。
杜可风觉察出了她的异样,忙问:“怎么,不愿意吗?那就再换别的单位,要不就到工商银行。”
“不,不,不在东海监狱当警察,这工作真的很好。”杜苹阻止了杜可风。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逃避不是真正的忘记,只有做到眼中有他,心中无他,才是真正的忘记。
“真的愿意?”杜可风有些不放心地问。
“真的愿意。”她坚持道“就这样办吧!”
于是,杜苹来到了东海监狱工作,由于她父亲的关系,她被安排到监狱总局机关办公室工作。
由于在机关总部工作,她经常要和领导们一起下基层检查工作。每一次到三监区,她都很紧张,并且常有想见方鸿山的冲动,作为上面的人,她只要对三监区的刘监狱长打了招呼,想见方鸿山自然很容易,但是,每每一想到她对父亲说过的好好做事,好好做人的话,她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欲念。
是的,她发过誓,要忘掉方鸿山的,他这个犯人和监狱里别的犯人一样,她对这个犯人不应该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她很用心、很努力地做事,渐渐地忘记了方鸿山。
10
在东海监狱局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杜苹终于遇上了方鸿山。
那一次,她检查完工作,已经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三监区的刘监狱长便喊她们一行出去吃饭,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刚从监狱的大门出来,就听到一声:“报告。”原来是值班带队的干警带着犯人收工回来了,她无意中往犯人队伍中一瞟,心便如电击。
那愁眉苦脸的人,不是方鸿山又是谁?
他也看到了她,认出了她,先是惊讶及怀疑,跟着是狂喜。
她身不由己,已走出好远,依然回头望他,他也是一样。
“看什么?”刘监狱长问她。
“没,没什么!”她慌忙回头,掩饰地笑了笑。
在酒席上,杜苹频频举杯强颜欢笑,但是实际上,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着方鸿山。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忘掉,可是没想到今日的一见,竟让她心中被压抑的感情以不可遏制之势狂汹出来,她这时才知道,她极力要到东海监狱来,不是为了逃避,而是知道她在这里迟早会见到方鸿山的。
回到局里的几天,她的脑子里全都是方鸿山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
一天上午,杜苹正在上班,突然有一个老太太进来了,她面带焦急之色问:“请问有个叫杜苹的在这儿上班吗?”
杜苹一愣,仔细地打量着老太太,可以肯定的是,她绝没有见过这个老太太,但是,看这位老太太,又仿佛有几分眼熟。
“我就是杜苹,您找我?”她问。
老太太的眼睛一亮,面露欣喜之色,说:啊,你就是杜苹,我是鸿山的妈!是他叫我来找你的。”
杜苹吃了一惊,站了起来,慌忙之下竟把桌上的东西都带翻了,她顾不上捡起来,急忙拉着老太太出去了。
“您有有事吗?”她结结巴巴地问。
老太太看了她半天,突然给她跪下。
“孩子,你救救鸿山吧,只有你才能救他了。”
杜苹大惊,慌忙拉她“您快起来,快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这把老骨头就永远不起来。”
老人眼中的泪水终于将她心中最后的一道脆弱堤防彻底的冲垮,她禁不住也泪如泉涌,哽咽道:“我答应您,其实您不来找我,我知道我也一定会救他出来的,一定会。”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
送走了方老太太之后,杜苹把自己关在屋里苦苦地思索。
让方鸿山出来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办理假保外就医手续,这绝不容易。
她首先还是先想到了父亲,想让父亲给陈监狱长打招呼,但又怕引起父亲的怀疑,怕父亲胡思乱想为她担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不愿意惊动父亲,那么只好自己去找人办,但是搞假保外就医这么大的事,凭她目前的身份、地位、能力,别人是不可能帮她的忙的,更何况,父亲一向关注她,一旦听到什么风声,必然问她,事情就会复杂多了。
想来想去,她突然想到了康培成。
她才二十二岁,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她结过婚又离了婚,很多人都争先恐后地给她介绍朋友,在一次饭局上,三监区的刘监狱长,半真半假地将他手下的管教科科长介绍给她,这名科长就是康培成,从此之后康培成便对她发起了猛烈的爱情攻势。
虽然康培成人长得高大威猛,十分帅气,又有大好的前途,但是,就像当初她对黄勇的感觉,就是爱不起来。
她很怕同黄勇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便一直对康培成十分冷淡,但康培成始终不言放弃,杜苹只好想方设法躲着他。
然而,这一次为了方鸿山,她竟然不得不主动去找他了。
他是管教科的科长,又深得刘监狱长的信任和喜爱,通过他走刘监狱长的关系,一定可以使方鸿山获得保外就医。
她完全被不顾一切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生平第一次利用了别人,而且是利用别人对她的感情。
11
杜苹主动约康培成出来,这让康培成喜出望外,两个人在咖啡厅里闲聊着,起初漫不着边,慢慢地杜苹切入了正路。
“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哦”康培成很意外,忙说:“说吧,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是这样的,我刚毕业时在一家私营公司工作,老板叫方鸿山,他很照顾我,后来我离开了,没想到他却犯了案,就在三监区服刑,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前两天他的母亲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在监狱局上班,就跑来找我,要我帮忙,帮方鸿山弄个保外就医,你看”
康培成的脸上显出非常为难的神色说:“保外,不是那么容易的。”
杜苹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原来想,只有你能帮忙,看来我也只好去找别人了。”
杜苹的语气、神情让康培成十分不安。他猛地将心一横说:“好吧,我尽力而为。”
杜苹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谢谢你,全靠你了。”她说着拿出了装有一万元钱的信封。“这是她母亲交给我办事的,(其实是杜苹自己准备的)你收下吧。”
康培成立刻将信封推了回去,凝视着她说:“杜苹你知道这是违反原则的,一旦事发,轻则开除公职,重则要坐牢,从警察变成囚犯,我愿意这么做,只有唯一的一个原因,那就是”
他的‘我爱你’三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杜苹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等把这件事办完了再说吧。”
康培成的眼睛亮了,而杜苹却低下头去喝咖啡,不敢看他,因为她知道她永远不会爱他,她刚才那样说是怀着私心和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一个月后,方鸿山出来了。
她下班,刚刚下楼,就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她心一慌,仿佛有感应似的停下了步子。
一直到办公楼的人们都走完了,那男人才向她走过来,正是方鸿山,她的心怦怦地跳着,满手心都是汗。
他只对她说了五个字,这五个字彻底地融化了她。
他说:“我一定娶你。”
于是,在她的办公室,她将自己给了他,这一次,她大胆地呼喊着他的名字“鸿山,啊,鸿山”灵与肉都沉浸在巨大的愉悦中。
激情过后,方鸿山沉默了,他点起了一根烟,烟头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她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她一看号码,脸色大变。
“谁?”他有几分警惕地问。
“是康培成”她喃喃地说。
“是他!”方鸿山目光炯炯“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她本想隐瞒,但在方鸿山目光的紧逼下竟不敢,只能点头道:“嗯”
方鸿山脸上的肌肉抖了两抖,手也颤抖起来,神情看上去既有几分古怪,又有几分恐怖。
“他是为了你,才肯帮我办保外的吧。”他的声音突然嘶哑了。
他的样子让杜苹害怕,她关了电话,伏在他的胸前说:“我对他没有一点意思,也没有和他发生过什么,我的心中只有你,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他,告诉他不爱就是不爱,长久地追求一个女人,是一种笨拙的行为,那根本不能表明自己的爱情有多么可歌可泣,而只能说明你对她不具备杀伤力,长久的追求只是无用功、无论你做什么,最多也只能赚到她的感动,却永远赚不到她的感情。”
听了她的话,方鸿山突然看了她一眼,目光怪怪的,并脱口而出道:“那么,长远地追求一个男人呢?”
他的问题在刹那间让她感到恐惧。
长久的追求一个男人会怎么样呢?
她不敢再想,紧紧地抱住了他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快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明天,明天好吗?”她迫不及待了。
方鸿山狠狠地熄灭了烟头,好半天才出声说:“我还有一年多的刑期呢,一切当然要等我刑期满了再说,而且,这一年多我不能呆在东海,或者,我在东海,我们就不能来往。”
“为什么?”杜苹大惊失色。
“如果我呆在东海和你来往的话,康培成不把我吃了才怪,那我要把牢底坐穿了!牢房,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啊!”他仰天长叹。
“那我呢,我怎么办?”杜苹急了。
“那没有办法,你等我一年多吧。”
“不,我跟你一起走,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顾,什么都可以不要。”她重新紧紧地死死地抱住了方鸿山,生怕他跑了一样。
一想到他一年多不在她的身边,她就感到份外恐怖。
所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一直到死。
她不是没有想到她的父亲,但是,亲情与爱情比起来,终究还是爱情牢牢地占了上风。
12
两年后,杜苹终于回来了。
同她离婚回来时一样,她打开门,就看见她的父亲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她,与那一次相比,杜可风显得更苍老了,一头白发竟都掉光了。
“爸爸”杜苹跪倒在地上,泪如泉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杜可风尽管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倒很冷静。
他一字一句地说“应该还有一个人吧,让他进来。”
杜苹和方鸿山的事,杜苹在一年多前走的时候,让郭娟全部告诉了杜可风,因此,杜可风早已知道了他们俩的事。
杜苹回头喊了一声:“鸿山,进来吧。”
方鸿山慢慢地走了进来,恭敬地喊了一声:“杜伯伯,您好!”
杜可风长时间地注视着他半响才说了三个字“就是你”
方鸿山低头道:“是的,就是我。”
杜可风霍然长叹一声,满腹的话尽在这一声叹息之中。
方鸿山知道自己该表态了,他急忙说“杜伯伯,我发誓,我会对苹苹一辈子好,如果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让我再坐一辈子的牢。”
杜可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好自为之。”
屋内的气氛有几分尴尬,几分紧张,杜苹为了调节气氛,笑着说:“爸爸,我们准备结婚了。”
杜可风又叹息了一声说:“幸福之路是你自己选的,只要你高兴,你怎么对不起我都无所谓,可是,你真的对不起康培成啊!你也好自为之吧!”
第二天,方鸿山和杜苹去领了结婚证。
杜可风虽然一点也不满意这桩婚姻,但为了杜苹的幸福,还是尽力地帮助方鸿山,他再一次地给方鸿山贷了二百万的款,使方鸿山能够拥有自己的公司,经过一番努力,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很快,方鸿山便成了百万富翁。
转眼,又是杜苹的生日,方鸿山早早地订了蛋糕,订了包房,推了一切事务和应酬,和杜苹两个人一起庆祝,两个人喝着红酒,在音乐中翩翩起舞,杜苹感到过去所受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她伏在方鸿山的胸前,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方鸿山拿出了一个漂亮的盒子,打开给杜苹看,微笑着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杜苹惊喜地接过来,见盒子里是两把钥匙,忙问:“什么?”
“车和房”方鸿山一字一顿的说“你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受别人的议论和嘲笑,现在我要你过上贵夫人的生活,让过去嘲笑你的人都看清楚,你没有找错、选错男人,没有嫁错老公。”
“老公,你真好?”杜苹激动得抱着方鸿山连亲了几口。
“以后,公司我一个人操心就行了,你就在新家安心地做阔太太吧,让所有的人羡慕死你。”方鸿山说。
离开公司,离开爸爸,做阔太太,杜苹一愣说:“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操心公司的事,虽然辛苦,自己也经常地想,以后公司走顺了,自己就好好地休息,但是现在真的要撒手不管公司的事,当全职太太,还真舍不得离开,更何况,爸爸年纪也大了,如果我们搬出去住,他会很孤独的。”
方鸿山很严肃地说:“我是一个男人,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尊严,我倒楣了几年,被别人笑了几年,现在你回家当阔太太,我才有尊严,才有面子,你明白吗?至于爸爸,我们离家几年,他还不是一样的过来了,我们搬出去住,以后还是会经常地回来看他老人的,不会让他孤独的。”
杜苹想了想说:“好吧,那就当阔太太吧。不过,我一个人在家太闷了,过去忙,你总说没时间要孩子,现在可以要了吧,你我也都不小了。”
“现在?”方鸿山想了想说:“公司刚走顺,我还有很多事要忙,这样,半年之后好不好,半年之后一定要baby。”他见杜苹嘟起了嘴,急忙将她抱住,一边吻她,一边说:“好老婆,你最听我的话了,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总是这样,别人劝杜苹一罗筐话她永远都是听不进去,可是方鸿山无论说什么,她都无条件地接受,并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太爱他了吧,所以,杜苹再一次地顺从了他。
她安慰自己说,他说过的,半年之后一定要baby,反正也就半年。
13
杜苹离开了公司,做起了阔太太,每天不是逛商店,就是美容,再不就是打麻将,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羡慕死了,除了郭娟一人以外。
郭娟始终都不赞同她离开公司当阔太太,她说:“爱情是很重要,但不是生活的全部,一个女人必须拥有自己的事业,必须独立,不能依附于男人,否则,一旦男人变心,女人就会输得一无所有!”
杜苹承认郭娟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她坚信,她的方鸿山不会,他们是患难夫妻,历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的啊。
然而生活中,许许多多的事都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渐渐地,方鸿山发生了一些变化。
开始,他一天十几个电话,慢慢地,打给杜苹的电话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再发展到每次都是杜苹打给他,有时他还不接。
开始,方鸿山总是按时上班,按时回家,慢慢地就变得早出晚归,最后再发展到夜不归宿。
开始,方鸿山对她的关心细致入微,她轻微的一声咳嗽都叫他紧张,慢慢地就对她不闻不问了,连她发烧躺在床上,他也没能发现她的异状。
一切的解释都只有“忙,太忙了。”这几个字,善良的杜苹一次又一次地理解他,一次又一次地为他辩护,根本不知道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多个情人。
发现方鸿山有情况的是杜可风。
对杜苹,他始终放心不下,尤其是在她和方鸿山搬出去住之后,他更是整日整夜的担心,于是,他经常自己开车偷偷地跟着方鸿山,监视他的动静,尽管方鸿山同情人幽会时做得隐蔽,但百密一疏,终于还是被杜可风抓住了。
当杜可风一脚踹开出租屋的门时,脱得赤条条的方鸿山和他的情人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这忘恩负义的混帐。”杜可风冲了过来,抓住方鸿山欲打,被撞破了好事的方鸿山恼羞成怒,狠狠地打了杜可风一拳,杜可风的嘴角边立刻流出血来。
他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气得浑身发抖,蓦地,他的心头一阵绞痛,高血压发作了,无力地坐到在地上。
方鸿山惊慌失措,赶紧把杜可风送往医院。虽经医生全力抢救,但已经回天无术,杜可风含恨去世了。
至此,方鸿山包情人的事才彻底暴露了。
一夜间,丈夫爆出奸情,父亲含恨身亡,杜苹如五雷轰顶一般,傻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气死爸爸,为什么你要去找别的女人?”她象发疯一样地摇着方鸿山。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感到自卑的人,我现在有钱,有地位,可以在所有人的面前放肆、神气、胡吹乱侃,惟独在你的面前,我不能,你现在是我最怕的人,你太了解我的不光彩、不精采的过去,你知道吗?我是一个男人,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大男人,但是自从你为了把我从牢里弄出来而不得不假装要和管我的警察谈恋爱时,我知道,我在你面前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现在东山再起,重新成功了,需要的是一个只知道我现在和将来,而不知道我过去的女人陪伴我,需要的是和一个欣赏,一个崇拜我的女人生活。”
这就是方鸿山对她的回答。
杜苹根本无法接受他的回答,她摇着头说“我们流落他乡时,你曾经说过,我什么都好,我是你的骄傲,现在却变成了什么也不好,却成了你的负累,可是,我还是我,我什么也没有改变啊!”
方鸿山没有再多说,沉默了一会,说出了令杜苹惊心动魄的一句话:“我们离婚吧。”
即使方鸿山有了别的女人,即使方鸿山气死了父亲,杜苹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方鸿山离婚,然而方鸿山却向她提出来了。
她简直伤心欲绝,含泪问道:“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方鸿山仰起头回答道:“你还记得你说过吗?长久地追求一个女人是一种笨抽的行为,那根本不能表明自己的爱情有多么可歌可泣,而只能说明你对她不具备杀伤力,长久地追求只是无用功,无论你做什么,最多也只能赚到她的感动,却永运赚不到她的感情,然后,我就反问你,那么长久地追求一个男人呢?你现在应该知道答案了吧,我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我只是利用了你,现在我不想再欺骗你,所以,我们离婚吧。”
“不!”杜苹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现在除了你,什么也没有了,我绝不离婚,我要到水静庵出家,你要找别的女人就找吧,我不管你,你找一百个,一千个女人,我都不管,但是,我们的夫妻名份绝不能丢。”
说完,她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只是从此,市效外的水静庵多了一个叫了空的尼姑。
14
杜苹再见到方鸿山时,已经是她出家三年以后。
三年里,她的心中仍然保存着对方鸿山的一丝爱恋,因此,她才会对方鸿山所说的“需要的是一个只知道我现在和将来,而不知道我过去的女人陪伴我,需要的是和一个欣赏,一个崇拜我的女人生活。”表示理解,在不解除婚姻的情况下任他随意乱搞。
然而,方鸿山再一次地欺骗了她。
三年后,郭娟来看她的时候告诉她:“方鸿山和罗倩已经同居三年了,还有一个孩子,是罗倩五年前为方鸿山生的,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罗倩才是他的妻子。”
罗倩!怎么是她。
方鸿山不是需要一个只知道他现在和将来,而不知道他过去的女人吗?而罗倩什么不知道呢?
方鸿山不是需要一个欣赏、崇拜他的女人生活吗?而罗倩,在他入狱时便向他提出了离婚,这是欣赏和崇拜吗?
尽管杜苹知道罗倩绝不会骗她,但她还是不肯相信,除非,她亲眼所见。
于是,她再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城市。
果然,活生生的事实摆在她的眼前,方鸿山、罗倩还有孩子手挽手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他们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幸福之情。
在一刹那,杜苹恨不得冲到街中心,让汽车轧死,也好一了百了。
“方鸿山”郭娟冷冷地喊道。
方鸿山疑惑地走过来,看到身穿僧袍的杜苹,不禁吃了一惊。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杜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伤心,平静地问:“你不是说你需要的是一个不知道过去,只知道你的现在和将来,对你欣赏和崇拜的女人吗?可是你为什么又要找罗倩?”
方鸿山哑然。
杜苹轻叹了一声说:“不要再和她在一起了,好不好,你可以找任何女人,我不介意,唯独除了她。”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变得十分坚决,毫无回转的余地。
“你做梦”一直在一旁冷笑不止的罗倩盛气凌人地说:“你有什么资格管他?”
杜苹气得发抖,颤声道:“我,我是他老婆。”
“呸,你早已经是个尼姑了,还有脸自称是他的老婆,对了,你还记得你曾经羞辱过我的话吗?你说,就是勾引你老公又怎么样呢,如果你守不住,那是你自己没本事,记得吗?在红太阳,记得吗?世上意然有你这样的傻子,我老公说什么需要一个不知道过去,只知道人现在和将来的女人,需人一个欣赏、崇拜他的女人呀什么的,那是在骗你呀,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不爱你,他爱——我!爱的是我!”
方鸿山依然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承认了罗倩说的是事实。
“罗倩你太过份了。”郭娟厉声喝道。
“当心!杜苹可以告他重婚。”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罗倩白了郭娟一眼,然后挽起了方鸿山的胳膊:“老公,我们走,让那个尼姑去告!”
他们扬长而去。
杜苹对方鸿山的最后一丝爱恋终于熄灭了,代之而起的是报复的渴望。
“告他”郭娟愤愤不平地说“他必须受到惩罚。”
“好!告他,我要夺回我的名份,再和他离婚”杜苹一字一句地说:“阿娟,你要帮我。”
“没问题。”郭娟信心十足地说“我表妹刘姝是律师,她一定会帮你打赢官司的,相信我!”
15
法官们都出来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审判长面无表情地念道:“经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方鸿山在与自诉人杜苹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却与罗倩公然同居,其行为已构成重婚罪,给自诉人杜苹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为维护妇女的合法权利,维护婚姻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婚姻制度,法院判处被告人方鸿山犯重婚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
马上,法警就给方鸿山戴上了手铐,喝道:“走”
方鸿山仍然是一脸茫然,他看了看罗倩母子,又看了看杜苹,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仍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顺从地跟着法警走了。
突然“哇”地一声,一个孩子大哭了起来,是罗克勤,他大喊道:“爸爸,爸爸”哭声令人心碎。
杜苹双手合十,念道:“善哉,善哉”前生往事尽在合十之中,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