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

    村头的桃花开了，像一片的傍晚的云。

    清河媳妇的心情明显地好多了，曾经的阴云在她的眼神里，也少多了。她脸上挂着笑，是那种很得意的笑，眼睛在那笑里也活泛多了。她抱着一捆的柴，脚步依然地很轻盈。她的脚大，在那尘土四起的乡村小路上，走得很是轻快了。

    她抬眼看了村头的那片桃花，在眼睛里，就是开得正好的花的笑。她看着清明女人在门口依着，就喊：“他婶子，明儿个来帮忙呀！”

    “嫂子，你就放心吧！红星结婚是喜事呀，我咋着也得去的。”清明媳妇正纳着布鞋底儿，把针在头上逼了逼，就问：“俺哥也好些了吧？”

    清河媳妇眼里还是那种笑意儿，说：“好多了，这两天能吃饭了。他心里也舒坦着呢！”

    清河和清明是亲兄弟，他可不跟清明一个样儿，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也分好歹的。他正干，在村子里给人做木匠活儿，手工好，活细，所以很多人都请他。他们两口子都能干，勤俭地过日子，地里家里都不落下。可是，谁知道人咋就这么个命呢？清河就病倒了，癌症，一下子就卧倒在床上，是很难再起来了。他就一个儿子，眼看着也大了，在病里，还是念叨着儿子的婚事。

    年前，很多家都办喜事，清河也总是问女人说：“红星的婚事咋样了？人家答应啥儿时候进门儿？”

    “他大，你别着急！他妗子不是去那头儿催了吗？”女人都是安慰他。

    “娘——俺咋不急哩？你让我死了也看不着儿子完亲吗？”他就在床上骂，还挥着拳头，砸得床“啪啪”地响。

    清河媳妇这时候，也总是偷偷地抹眼泪，她也着急呀。儿子都这么大了，媒都说好这么长时间了，可是那闺女就是不答应过门儿。她也知道自己家的情况，虽说家里有点儿积蓄，但是哪经得起给他大看病的折腾。

    好不容易过个年，清河也是硬地撑着，过了冬就好了些。但是，他还是念叨儿子的婚事，盼望着儿子早点儿完亲。还好，那闺女答应了，就在春上结婚。他们全家的都是欣喜了，红星也没有出去打工，单等着办完婚事再走。

    日子近了，村头的桃花也吐了泡儿，说着念着，好日子就来了。

    清河媳妇忙呀！又是照顾着男人，又是张罗着办喜事儿，但是心里乐和，满眼的喜气。她刚把那捆柴放进灶屋里，就喊了儿子，说：“红星，你去把老张头儿请来，今儿晚上也得请人呀！”

    “妈，我都请了，估计过会儿人就都来了！”红星也是忙活着，招呼着拿东拿西的。

    院子里已经摆了很多的桌子，是待客用的，上面还摆着碗呀盘子的。请来的厨子正在掌着大勺子，忙活着炒菜炖汤，准备着晚上待客。满院子都是那种油的香，炊烟和蒸汽飘荡了整个院子，很是有喜庆的味儿了。

    “妈，俺大叫你！”红星从堂屋里出来，就喊了在灶屋烧火和亲戚聊天的他妈。

    “哦——”她答应了红星一声，又转身对着一个婆子说：“大娘，你给我看着火，我看他有啥事儿。”

    那婆子就坐在了锅门儿前面，烧着火。清河媳妇就进了堂屋，说：“啥事儿呀？”

    清河已经很瘦了，两个深的眼窝儿在那蜡黄的脸上，像两个深的井。他动了动，想坐起来。女人就忙地扶了他，给了他一个枕头靠着。

    “他妈，你去给咱爹咱娘烧捏儿纸，明儿个就是红星的喜事儿了，也请他们来看看，高兴高兴！”他说话很是吃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已经是气喘吁吁了，脸上就是吓人的白。

    女人知道他在床上想得多，就说：“你还是躺着，我去给他们烧纸！”

    他却不愿意的，就坐着，说：“你烧吧！就说我以后再去给他们赔礼，磕头”

    女人听着，不是什么好话儿的，就忙地止着了他，说：“好，好，你靠着吧！我去烧！”她就顺手在条几上花了捏儿的纸，就着堂屋燃着的红烛，点了。女人跪在地上，说着：“爹，娘！恁孙儿明儿个就结婚了，恁也来看看，乐和乐和！”她说着，眼睛里就有了泪水了，默默地就顺着脸流了下来。她忙地就擦了，大喜事的日子，哭是不好的。

    她烧完纸，就说：“他大，你想吃点儿啥不？师傅正在做菜呢！我叫他给你盛点儿？”

    清河就靠着，轻轻地点了点头儿，说：“一点清淡的汤就好了！”

    女人出来，给他盛了汤，正要端给男人，就被那婆子叫住了。她就喊了红星，让他把那汤给他大端去，就钻进了灶屋。

    红星天天也得照顾着他大，知道他大爱给他说事儿，把什么都给他交代。他看着他大，渐渐地瘦下来，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他端着汤，递到他大的嘴边说：“大，喝汤！”就拿着勺子去喂他。

    清河倒是不喝的，摇了摇头说：“刚才叫恁妈请了恁爷奶来了，你去替我磕几个头！”

    红星很是愣怔地看着他，又回头惊恐地看了看，就见了在当门儿的地面上，有一团的纸灰儿。红星把那汤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说：“好，我去给俺爷和俺奶磕头！”他就来到当门儿，跪在那地面儿上，咚咚地磕头。

    清河一个人坐在床头，听着儿子在外面磕头，心里也塌实了点儿。他自己也知道那病是不治的，早就停了药。女人和儿子都曾劝他，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去给他看病。他说：“娘里个瘪，俺把这家撑持到这个样子，容易吗？你去砸个锅试试！”说着，他就拎了床边儿的鞋，无力地砸在儿子的身上。他们就不敢再提说要去看病，就在他疼的难受的时候，给他吃点儿药，他虽吃了，但是还是骂。他知道日子过得不容易，也知道自己的病瞧起来没有个头儿，进次医院就是把钱扔进无底洞里，干脆熬一天是一天了。总算他也没有白熬，儿子明儿个就要结婚了，他心里也舒坦些。但是，最近他总是梦到爹和娘，恍惚着，就见了爹娘的影子。他们也不说话，就是去拉他的手，冰得凉，他感觉着了，吱喇一下就醒了，醒来了还是满脸的汗。

    “红星，你过来！”他在里屋里喊了一声。

    红星抹着额头的灰尘，就走了进来，他看着桌子上没有动过的汤说：“大，汤快凉了，赶快喝点儿吧！”他就端了汤，一勺子一勺子地喂他大。

    清河喝了几口，就闭着嘴不喝了，支开了儿子的手，说：“最近我总是见着恁爷恁奶，我想”

    “大——别说了！”红星安慰着他大，说：“睡会儿吧！”

    “妈的，俺睡个啥儿呢？天天睡在床上，早就睡够了！”清河很是生气，就靠在床头，瞪着他那深眼窝里的眼睛，满眼的是那种生气的光。

    “那”红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站在床边儿，看着他大。

    “红星！客人都来了，快出来招呼着！”清河媳妇在院子里喊。

    红星听着了，就说：“大，你先睡会儿，回来再说，好吗？客人都来了！”直到看见他大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才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院子里点着光亮的灯泡儿，照得院子光光地亮。红星看着客人都在桌子边坐着了，就拿了包烟，一个一个地散，说着话儿。

    有人就说：“红星，明儿我就去给你接恁媳妇去！来，敬哥一支烟！”

    红星就“呵呵”地笑着，说：“烦劳哥了！”就递给了他一支烟。

    其他人就开着红星的玩笑，说：“红星，你媳妇明儿个来了，就有你烦劳的了！”

    “今儿个要早点儿睡呀！哈哈！”

    “哈哈！”

    “”

    就是一片的说笑声。红星老实，也是跟着笑，那笑很明显地是带着点儿苦涩的。

    他心里也清楚，家里是这个样子，很委屈人家了。他也感觉着人家的不怎么愿意了，说过很多次的，她才迟迟地答应结婚。那姑娘他只见过一次，人长得好，也是个勤快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很是配不上她，但是从看到她的时候，就是很喜欢了。

    红星也想赶快结婚，这样也让他大在生的时候，能了结这个心愿。他正想着，就听有人喊：“红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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