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睡成一枝莲

    夏末秋初的天气，像极了她的坏脾气。哭一定惊天动地，笑一定灿烂无比。他受够了，受够了。他再不要陪着这小女孩一起发疯了。他理想中的女子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绝不是这样一个任性、顽固，又死要面子的小丫头。当感情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时，他只能放弃。今天，就在今天，他决定要说分手，要告诉她，自己不爱她。

    她会哭，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只是不曾想她会喝酒，而且会喝醉。他从没有见过她喝酒，因为她根本不会，所以只不过几口，她就醉了。醉了之后，她就更加放肆地流泪，胡闹。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不想欺骗自己。他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她，守着她，直到她闹够了为止，这样他才能走得了无牵挂。

    她终于睡着了，蜷着身子，缩在床头的一角。眼角还挂着泪，时不时委屈地抽搐着。像一只受了伤，又不让人靠近的猫。他叹一口气，他本可以走的，可是现在却不行，她死死地抱着他的左手臂，她不肯放，她知道，一放，她就会丢了他，丢了她的幸福，丢了他们的爱情。

    他有一点不忍了，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滴。像哄孩子一样地拍着她。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脸变粉了，紧闭着眼睛，皱着眉，一动不动，可依然抱着他的胳膊。开始他坐在床沿，时间久了，抽不回的胳膊有些麻，索性他就靠着床，席地而坐。他们靠得很近了，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白天张牙舞爪的小丫头，现在却是那么娇弱无依，那一根手臂就是她全部的支撑。突然间，他好想抱她，想给她一点温暖，一点爱。

    轻轻地，他伸出另一只手环了上去。“这家伙最近好像又长胖了，再这样下去，以后我就抱不动她了。”他会心地一笑，又愣住了。“以后”他们还有以后吗？他亲亲她粉粉的脸颊，接着，在她的唇边停住了，他不敢，他怕自己也醉了。“这个傻瓜，不高兴的时候，只会疯狂地虐待自己，还拼命地吃东西。”他常对她说：“不要再吃了，再这样，就没人要你了！”她则反驳：“反正你又不要我，有没有人要，都不要你管！”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外面开始下雨了，乱乱的雨点敲打着地面，像他乱乱的思绪。他知道，自己喜欢她，至于爱，还说不上。在这个感情泛滥成灾的年代，爱是什么？他不知道，也许用“喜欢”更合适一些。她撇了撇撅着的小嘴，深深地锁了锁眉，一滴眼泪，缓缓地落了下来。“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他竟然心疼了。他想起她哭着说：“你不喜欢我，因为你永远不会为我心疼。”可是刚刚，自己明明感觉到了心疼，难道    渐渐地，她松开了手脚，舒展蜷着的身体。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天真得像个小孩。她不停地翻身，他知道她睡得不踏实。初秋的夜，已经有一些清冷，他想给她盖点儿被子，可是不一会儿，就被她全部扯掉。他知道她睡觉不会老实，只是想不到竟会如此夸张。手和脚向四个不同的方向伸展。头，会以肚脐为圆心地绕床转圏，然后一点一点把自己释放开来。像一朵睡莲，在夜里静静地绽开。

    雨越来越大了，他嗅到了泥土和草地的气息，这使他想起，他们以往的点点滴滴。她固然任性，但不失为一个好的伴侣。他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她不是那种没有男人就活不成的女人，可是因为爱他，她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然而自己为她想得太少太少了。一个精灵的小丫头，一个甜蜜而又沉重的负担，他不知道，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

    窗外已经有微微地亮色，他一夜无眠，一直守在床边，看她睡成了一枝莲。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他真的决定了。“你这个该死的小丫头，是的，我决定了，让我爱你吧，不管以后的日子会怎样，现在让我好好地爱你吧。我知道你会让我生气，会让我不知所措，可是你也会让我快乐。既然我决定了，那就相信我，不管以后有什么样的困难，都让我爱你吧！”他累了，也踏实了，倒在床边睡着了。    清晨，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一丝笑意荡在她的唇边。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昨晚，开成了一枝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