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令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度的满足,而也让他明白为何历代皇帝都不惜花费巨资举办灯会了。
想想一个被异族夺了基业,不得不偏据江南一隅,而又无力发起反攻,恢复中原,祭拜祖陵,还得称臣纳贡是多么令人憋屈。也只能通过如此虚妄的形式来满足下人君的自豪感,从中得到些‘安慰’,获得那么一些快感,得到些乐趣。
“皇帝万岁!”在楼台中间出现了一幅以五色玉珊组成的皇帝万岁四个大字,露台上的百艺群工看到行驾经过也更为卖力的竞呈奇伎。赵昺默然的脸上却露出了丝苦笑,眼前的繁华和热烈更像是一种精神麻醉,遮掩了危机四伏,满目疮痍的现实,让人沉醉于这种虚幻之中。而当世人皆迷离于其中,则国家离败亡又还有多远呢……
“陆相,陛下带兵进京,意欲何为啊?”眼见小皇帝乘马赏灯而去,文天祥等人围拢过来相询道。
“唉,陛下滞留武学,只是因蒙元有调军跨江南渡之嫌,才与众将商议对策,并无其它意图。”陆秀夫叹口气道,“可当吾提请陛下回宫赏灯之事,陛下勃然大怒,以为这乃是粉饰太平,劳民伤财之举。又知是皇后娘娘主持举办,更无愤怒,即刻点兵出营回宫,以吾看意在兴师问罪,有废后之嫌啊!”
“在琼州之时陛下便有明旨,国难之时不宜铺张,一切典仪皆应从简,上元灯会也是只在宫门张灯百盏而已。皇后如此,陛下生气也是必然的。吾也曾与诸臣上奏言明,可娘娘却言今时皇帝亲政理应举国同庆,而又有太后懿旨在前,只怨吾等没有再三上奏劝谏。”文天祥听了摇头叹道。
“文相就不要再抱怨了,当下如何平息陛下怒气才是正理。”陆秀夫皱皱眉道,他在武学劝不住,便遣亲随急速回转通知众臣要设法阻拦,没想到听到的却是文天祥不负责任的抱怨,不免也有些恼火。
“此时举行上元灯会确是不妥,但是皇后娘娘是得太后准许操持此事,陛下将事情归咎于皇后一人也不妥,只说清便可,总不会到了废后的地步,陆相此说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刘黻听了有些不悦道。他以为小皇帝刚刚大婚不满一月,正应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即便皇后有过也不至于到了废黜的地步。
“刘知事,若非事态严重,吾也不敢劳动诸位前来商议。陛下刚刚亲政重新接手政务,但是就接到密报,蒙元已经自高丽打造了大批战船欲南下,并征募数万擅水者训练水军。而当前正是旱季,乃是渡江最好的时期,可朝中却连番出事,这等大事竟无一人上奏,更无对策,业已令陛下恼火。而皇后又不遵训令,擅自调动地方,耗费巨额粮资举办灯会,岂不是让陛下恼怒。”陆秀夫苦笑着道。
“这皆是我们做臣子的无能,想想陛下仅半年时间没有理政,出了多少事情。朝中臣僚结党,任用私人;地方上亦是政令不通,营私舞弊,中饱私囊之事层出不穷。内不能稳固,外又有强敌,怎能不令陛下烦忧,可我等又做了什么?心思皆用在了内斗之上,想着如何能够安插亲信,如何能够限制陛下的权力,以致政事荒废,军备废弛!”应节严愤然道,“陛下离宫几日召集众将议事,尔等便疑神疑鬼,担心陛下不利于己,纷纷奔走串联,何曾为国事烦恼一二啊!”
“应知事就不要再谈这些了。陛下大婚不过一月,便要废后,这等事情我朝从未有过,不仅有损陛下声望,也会让政局更为混乱不堪。而陛下一向最听应知事的,还请多多劝导,勿要冲动行事!”陆秀夫也是一脑门子官司,这些人都冲自己来了,好像事情都是他惹下的一般。
“此事吾只怕也难担此任。在选秀之初,吾就曾言明,陛下自幼掌政,立后之事不要妄加干涉,以免令陛下不满。但尔等非但不听劝阻,反而纷纷向太后进言,强加干涉,威逼利诱,以致陛下母子险些失和,这才是恶因所在,岂是吾三言两语可以消除的。”应节严也是一通抱怨,更不愿参与其中。
“诸位同僚,此事非比寻常,已非是废后难么简单,一旦处理不好,便会引发朝廷与江南士人间的对立,后果如何诸位可以想见!”眼见老几位对于自己的警告都觉得危言耸听,有些着急地道。
“哦,会有如此严重吗?”文天祥见状惊诧地问道。
“唉,诸位向那边看!”文天祥抬手向宫门方向指指,再叹口气道。
“蔡知府,为何将人犯带到宫前示众?”众人顺着陆秀夫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临安府的衙役们给十数个人犯带上连枷,在宫门前排成了一列示众,文天祥皱皱眉问道。
“禀右相,咸平侯因率众冲撞圣驾,且口出大不敬之语,论罪当斩。陛下虑及正是上元佳节,恐当街正法会引发百姓不安,令将他们枷于宫前示众候斩!”蔡完义施礼后答道。
“咸平侯?!可是皇后族中的咸平侯吴硕?”刘黻听了急问道。
“正是!”蔡完义言道。
“陛下要斩咸平侯,只是因为冲撞圣驾,口出不敬吗?”刘黻知道小皇帝向来待下温和,在宫中从不苛待那些宫女和内侍,在军中也常与军兵一起玩笑,却从不会因为说话有不敬之语而惩罚他们。可今天却为此要杀人,且杀的还是自己的大舅子,这是在让他意外,于是追问道。
“咸平侯实在是作死,他不仅寻衅拦截回宫的行军大队,还藐视倪统领,让其当众磕头请罪。甚至口出狂言,称陛下离了吴家的协助,便难以立足江南,亲政治国。”陆秀夫言道,“但陛下若是斩了咸平侯,此次便等于与吴氏彻底反目,不废后都不可能了。”
“如此,其已经触及陛下的大忌,再难有回旋的余地,只怕随后便是一场腥风血雨!”刘黻听罢原委,看看众人极为沮丧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