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只能是一面墙

    “他太不快乐！”蕾拉一脸的犹疑，执拗地咬着奶茶吸管，似乎不认可我们的建议。海上的风吹卷了天边的云，遮起了透明的夏日光线，现在，已经是午夜第一站。

    此刻的蕾拉，像是新生了翅膀的小天使，有着坚决的理想，咬着吸管就想拯救一个久以埋在废墟里的病人。

    瑟歆本想再劝，我制止了她。夜色初临的视线里，我看到了楚牧拉扯在白衬衫之外的长发。他的白色衬衫，在这灰尘横行的城市里，使他变得不可接近。

    我说：“楚牧，蕾拉有点不开心呢？你们最好多说说话！”

    楚牧微笑着，轻抚蕾拉的长发，温柔地说：“那么，你要什么？”

    蕾拉要的，只不过是最普通的电影情节：在初夏的第场雨后，跟最爱的人去山顶等日出。如果阳光跳出了地平面，那么，他们的爱情便得到了上帝的祝福。如果云朵留了太阳在山脚的那边，那么，他们的爱情，注定了融化成一汪海蓝。那是楚牧眼底的秘密，也是她爱情最疯狂的眷恋。

    可是，在这之前，蕾拉的愿望很简单，她只想要楚牧快乐。

    楚牧不快乐，是那种似乎已经遗忘了的，却时时镌上眉头的，那根由，或者就是某一段悲伤的记忆，或者是生命的别离。

    楚牧自己是不提起的，他总是洒落了阳光在经过的地面。在蕾拉之前，没有人发现楚牧的心酸。他的乐观使人疑心，怀疑他那不经意的愁苦，只是因为基因的遗传。

    蕾拉说：“一定要你说出来！只要你讲出来，你就会快乐起来！我要你快乐，否则，我会比你更难过！”这是恋人的压力，以爱情的名义。

    蕾拉一定要嫁一个阳光的老公，所以，她不哭不闹不上吊，只是软磨硬泡地要楚牧开口，并且问遍了楚牧的朋友。可是，楚牧从哪里来的？他是三年前突然降落在这城市里的，关于他的过去，朋友们都不知道。

    其实大家都了解，不过，都是整齐划一的“官方”版本，出自楚牧之口，写在他的简历上。

    楚牧曾经送给蕾拉一面墙，是在市中心的一家主题餐厅里，那面墙上，写满了蕾拉的印迹。阳光的侧影打上去的时候，那墙上，便泛起了一层暗暗的光，像是地狱在偷窥天堂。

    那面墙，也挂满了蕾拉的泪。那是浸透了星月夜的泪，惶恐着却也宁静，只是，楚牧的心已经剥离了那面墙。

    蕾拉说：“我占据了他整颗心，不是吗？为什么他总是放不下过去？他是我的，我要他快乐，为什么他宁可放弃我！”

    蕾拉的手指上还套着定情钻戒，款式不新，却算经典，半克拉，很漂亮。今天，我才看清那造型，就是一颗泪珠，是花仙子滴落在薰衣草上的清泪。

    瑟歆终于到来，她扶着蕾拉的背，轻轻地说：“这戒指，是我上司的女儿设计的！”

    这个城市里永远流行最平淡无奇的传说，下面就有一个。

    楚牧是为了追逐旧日恋人的影子，才来到这城市。当他以为，蕾拉可以替代恋人的时候，他为她戴上了这枚戒指。这一切，本来可以谱成童话，在灯下，温柔地讲给夜梦来听。

    可是，旧日的恋歌，因为已经绝唱，所以，不能触碰。一旦惊醒心底沉睡的悲伤，那痛便有如天河般泛滥，无法阻拦。

    无计可施，他只得消失，突然地从蕾拉的生活里消失，从自己构筑的幸福幻影里消失。

    蕾拉哭得不能自持，我们两人都沉默，任音乐落击在杯子上，一声一声地震荡着耳膜。

    或许吧，谁的心中都有些事，不能碰，不能说，更不能听。他们就像玄机中的第一环，一但打开，所有的规则都会被打乱。生活不再是一幅令人期待的拼图，你的手边，只剩下一堆杂乱的木板。可是，谁有权利决定，潘多拉的盒子是否可以掀开？

    终于“卡百利”的整张cd已经转完，蕾拉聚起了眼神。她说：“你们两个人真坏，怎么都不拦住我！”

    是啊，为什么不拦住她呢？明知道楚牧的秘密是定时炸弹，为什么还放任蕾拉去剪那蓝色的线？

    或许，我们也曾是小女孩，也曾对爱情的力量盲目崇拜。只是，撞到墙壁之后，我们认输了，带着不甘的无奈低下了头。现在，看着蕾拉努力地拯救楚牧，就像看到当初天真的自己。

    面对自己的单纯与善良，虽然捏着一把汗，却不忍心强加劝阻，爱情本来就是一条不归路，没有人知道哪个路口不是弯路。一切都可以宽恕，爱情里，一切都可以释怀。

    除了那件事：你想为爱人擦亮双眼，却担心他看到你的缺点，而任他盲目却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