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的红色地毯,两旁长列着上百张绛红色的几案,坐满了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大殿两边是挑弄琴瑟、琵琶、筝箫、笙笛的乐伶们,为皇帝的寿筵演奏着美妙的乐曲,而大殿中央则是随着丝竹声舞动柳腰的妩媚舞姬们,营造出庆安殿的歌舞升平,喜乐融融。
“国舅爷,这无趣的宴会要持续到何时呢?”
几案后的皇甫毓微微侧过身子,低声问着邻座的顾以深,意兴阑珊地觑着殿中央飞舞的曼妙身姿,无聊到让他想打哈欠。
“小侯爷,这会是个不眠夜,别忘了你的职责。”顾以深放下酒杯,好整以暇地瞅着百无聊赖的皇甫毓,抬手扯起他的嘴角,笑道:“来,保持微笑,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朝远国的形象哦!”在辽阔大陆五国之中,川沃国是唯一没有跟朝远国接壤的国家,鉴于“远交近攻”的战略考量,当然要搞好两国关系。于是,借着显庆皇帝五十大寿之机,朝远国皇帝就派他的大舅子──顾以深出使,千里迢迢前来川沃国献上寿礼,为显庆皇帝祝寿。
向来无所事事只管游山玩水的小侯爷皇甫毓,凑巧也在京城,就毛遂自荐与顾以深一道出使川沃国,为国贡献一己之力。其实,他根本就是想顶着贺寿使臣的帽子,公款出国吃喝玩乐,所以,这会儿才会抱怨宴会无聊。
“本侯爷来川沃国,是想看万马奔腾的大牧场,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还有成群成片的牛羊贺寿的话,有国舅爷不就行了吗?”
皇甫毓撩开顾以深“作恶”的手,撇了撇嘴,十分地不以为然,这种专门阿谀奉承的应酬场面,他从小到大见多了。
“小侯爷,好歹你也是皇上钦点的使臣之一,怎么可以”
彼以深好笑地安抚一颗心早就飞出庆安殿的皇甫毓,但突然高扬的娇喝声打断了他。
“死鬼,哪里逃?!”
笙歌曼舞的庆安殿,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瞬间安静。
彼以深一怔,循声望去,就见一道风风火火的藕荷色身影闯进庆安殿,金莲步轻踩红地毯冲到他的几案前站定。
淡淡的桃木香气迎面扑来,清艳如莲的灵秀容颜在他面前绽放,剎那迷了他的眼。
可惜,顾以深还来不及细细打量美人的如花面貌,美人就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以丁香小舌在符后点上唾液,纤手一转,随即贴在顾以深的脑门上。
“死鬼,你跑不掉的,给我出来!”
继而,美人抽出负在背上的桃木剑,一边在顾以深面前挥动,一边念念有词:“天蓬天罡助吾纪纲与吾捉祟莫令停藏收三魂”
呃?发生什么事情了?
彼以深呆若木鸡,脑门上的黄符在拂动着,阻碍了他完整的视线,但他仍能看到美人对着他挥舞桃木剑,最后一挑一刺,收回桃木剑。
接着,彷佛有什么挂在桃木剑上,她伸手拽住桃木剑,将东西取下,扔进绑在她腰间,刻着太极八卦图案的红色葫芦中,拍拍手收工。
这一连串的动作,她做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好像重复了千百次似的。
整个庆安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诡异地望着“突如其来”的美人。
“你受惊了吧?”
美人揭掉黏在顾以深脑门的黄符,见他元神出窍的愣傻样,大概是刚才怨魂附到他身上惊到了他。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捞起几案上的酒杯,将酒泼向顾以深为他醒神。
啪!醇厚香浓的美酒,瞬间洒在顾以深温雅的俊颜上,墨睫沾了酒变成湿润的蒲扇,难以置信地扇动着,倏然恍回了神。
“你是谁?”
酒渍沿着脸颊滑落,沁入唇内,顾以深伸舌舔了下,微辣的滋味提醒着他这不是梦。他匪夷所思地望着从出场到所作所为都诡异得不得了的美人,酒香弥漫开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庆安殿参加显庆皇帝的寿筵,看着大殿中央载歌载舞好不欢庆,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奇怪的美人呢?难道这也是庆寿的节目吗?
“牧沁林,你太放肆了!”
显庆皇帝的怒吼声回答了顾以深的问题。
“来人哪,将长公主押下去!”
显庆皇帝火冒三丈地瞪着大殿中央的牧沁林,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怒不可遏。
家门不幸!皇室之耻!
堂堂的长公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有辱国体之事,这让他的脸面该往哪里搁啊?
“父皇”
被侍卫扣住办膊往外拉的牧沁林,不明所以地看着震怒的显庆皇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闯进了宴客的庆安殿。
“我又不是故意的”自知理亏的牧沁林不敢挣扎,只是有些无奈的嘀咕着,任由侍卫押出庆安殿。
“长公主!?”
彼以深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去的牧沁林,她刚刚一脸无辜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公主,真让人大开眼界。
“国舅爷,你还好吧?”
皇甫毓似笑非笑地觑着胸前一片酒渍的顾以深,长公主刚刚对他又是挥剑又是贴符,最后还泼酒,好像将他当妖魔鬼怪驱赶似的,这小小的插曲让宴会变得无比有趣了。
“我很好。”
彼以深没好气地瞥了皇甫毓一眼,见延霖太子遵从显庆皇帝的意思走过来,他忙不迭地扬起笑容,维持着完美的仪态。
“顾大人,我代替长公主向你道歉。”延霖太子歉然道,瞧见顾以深一身的狼狈“长公主莽撞,弄湿了顾大人的衣裳,真不好意思,我带你去换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