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帑,不管有多少罪过,都可以将功折罪,化险为夷。
觥筹交错之际,梁士怡口若悬河的,宣讲着自己的经济正策,许诺着能够给出的利益。陈冷荷面无表情,简森则是应酬公事的笑容。
凭心而论,维持共合的财政,并非一件容易之事。目前的共合,已经快走到卖无可卖,借无可借的窘迫地步。路、矿、海关,大多已经抵押给各国银行团借款。共合手里控制着一部分矿山,另外就是梁士怡手上的铁路,这些是交通系的命脉所在,他可不愿意交出去。
但是简森的目标,显然就在于此。
“贵国正府的负债,已经到了一个极危险的地步,华比继续放贷,会承受巨大的风险。基于双方一直以来的友好关系,我可以冒险借出一千万元,总长阁下,你应该知道,目前的形势下,一千万元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要求的不是未来的回报,而是当前的权限。河北的铁矿,必须抵押给华比银行。在欠债没有还清之前,所有的出产,都归华比银行支配,这部分收入,用来偿还贷款的利息。另外,鉴于共合正府的财务情况,为了确保贷款安全,我需要贵国以一条运力充沛的铁路作为抵押……”
陈冷荷则冷声道:“在谈论贷款之前,我觉得,应该先就上次发行公债的问题,进行说明,还有要谈谈正府旧债偿还问题……”
“梁财神这次能不能翻身,就全看财神宴,是否摆的成功了。”燕翅楼内,沈金英对苏寒芝道:“大总统虽然号称富有四海,实际上,很缺钱。这不是我们哭穷,而是真的国用不足,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就是谁能搞来钱,谁就是第一号的忠臣。人怕出名猪怕肥,山东这几年的情形好,不知道多少人眼热,想要从正元,或是华比身上,挖下一块肉来。梁财神若是募捐不成,自己的处境固然会不利,冠侯那边,怕是也要有些问题。”
苏寒芝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女人,对于沈金英的话,并没有大大的惊讶,只微微一笑“英姐一向知道冠侯的忠心,肯定会为他辩诬的,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也得给我一个说话的地方,才能让我好进言。”她看看一旁的凤喜,美目一转“寒芝,你这个丫头,听说很会做菜?”
由于各省贺寿的人纷纷进京,其中固然有宦囊羞涩者,亦不乏腰缠万贯的大亨,是以八大胡同的生意格外热闹。陕西巷凤云班,由于有小阿凤这个红姑娘,吸引了大批的外地客人。
只是注定,他们将失望而归,云南都督蔡锋,始终在小阿凤姑娘这里。据说为这事,夫妻两人大吵几架,蔡夫人一怒之下要闹离婚回娘家,松坡将军我行我素,依旧流连于此,不肯他顾。
与当初的王赓相比,不管是相貌还是气度,又或者是才学,蔡皆远胜于王。是以美周郎这个称谓,也就由王而转蔡,至于小阿凤,自然就成了小乔娘子。
年少俊朗的周郎,比大腹便便或是老朽的名士更受小阿凤姑娘青睐,也是情理之中之事。是以凤云班成了周郎香巢,小乔姑娘也就不可能再见别客。
房间内,一位年轻充满英气的俊美男子正与梁任公对坐,小阿凤则将自姐妹处听到的传言,对两人进行讲述。梁任公道:“看来猴头有些等不及了,行为上已经越来越像一个皇帝,而非总统。这次的寿宴,说是皇帝的万寿,也丝毫不为过。”
“不独如此。”蔡锋的喉咙有旧疾,虽然在京城请名医治疗,说话的声音依旧很低。
“从东交民巷那边来的消息看,似乎他和普鲁士之间,进行着秘密接触。虽然谈判的内容我们不清楚,可是这种保密本身,就说明他们心里有鬼。这个和约必然是不利于国家主权,甚至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卖国条款。据说阿尔比昂公使朱尔典,为此与赵冠侯起了很大冲突,这必然是阿尔比昂认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失。猴头丧心病狂,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已经不顾国家民族的利益。”
梁任公点点头“天要他灭亡,必令其疯狂。这场寿宴,可以看做群魔乱舞,也是这些小丑最后的宴会。一旦他走出那一步,必然会导致万劫不复,不但是他,乃至于整个北洋集团,都将土崩瓦解。只有到了那一步,真正的希望才会到来。我们自己要做的,就是保全有用之躯,为将来的大业,进行准备。”
他看看小阿凤,蔡锋摇头“没关系,阿凤答应,会尽全力帮我。只可惜,我却没有什么可以酬谢她的。”
与众人想象的不一样,蔡锋实际上没有多少钱,不多的积蓄,也都用在军队上,妻子回乡的盘缠都很紧张,更没有余款酬庸美人。小阿凤一笑“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只要松坡将军可以拨开云雾,重现阳光,小阿凤粉身碎骨,又何足惜?”
梁任公点头道:“巾帼女杰,不让须眉,梁某佩服!猴头的妖宴,我们不必去凑热闹,就只看他能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春藕斋内,大总统的万寿宴会正在进行之中。除去正常寿礼之外。赵冠侯的姨太太同时也是山东女子警队的大队长凤喜,特意换回旧日衣装,走进厨房,亲手为大总统献上一道拿手好菜为贺。
厨房里伺候的,原本是宫里御膳房的人,被大总统借了来,应承寿宴。男女有别,他们自然不能在里面,只能在外面等。厨房一如官场,是个极讲规矩及尊卑的地方,虽然在家里是女人做饭,可是在真正的高端厨房里,却没有过女子掌勺的事。
让一群名厨等一个女人,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如果不是有着冠帅的威名,他们甚至不介意使一些小手段,让这个女人明白,厨房是谁的天下。饶是如此,这些人在外面抽着香烟,看着时间时,心里也未尝没有存着看好戏或是找毛病的心理。
当第一盘菜被侍卫端出来时,一名老厨师走上前去“等等,让我看一眼,这到底做的什么玩意。回头这得说清楚了,这不是我做的,我可不替人背这个黑锅……”他边说,边走上前去,可是等他看清这道菜的样子时,脸上的神色,瞬间一变,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表情变的极是古怪。
能在御膳房做事的,见多识广,不至于因为一道菜就吃惊,同僚们也不会认为,他是被厨艺所震慑。直到侍卫走后,才围过来小声询问,那老厨师却摇着头“别扫听,扫听心里是病。我刚才就不该看那一眼,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我看它干什么啊?”
上菜的人,已经得到了沈金英的嘱咐,等到菜上桌的时候,猛的运起中气,唱菜的声音,在寿宴上回荡“两江巡阅使、冠武上将军,特敬大总统皇袍加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