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起,透过窗棂,照在了楚璠薄薄的眼皮上。
她起床时,看到子微依然在床边打坐。
楚璠凑过身子,悄悄去看他腰腹上的伤口。其实她昨夜跑来房间,除了取悦他,也想以双修之法,替他疗伤。
效果不太好呢,估计和她精血不足有关。
楚璠自己倒是觉得精神了不少。
伤口处覆着一层淡淡的白霜,里面白骨的颜色有些特别,她想继续看,被子微拦了下来,“不要乱摸……”
子微清咳一声,“以后让你摸。”
“道长……”楚璠探头指了指,“骨头好像,有些不一样。”
子微想了想,沉吟道:“天魔一直觉得,我与他之间的区别,便是因为我身负仙骨,所以得天道眷顾。”
“他费尽心机,趁我施印维护龙脉时偷袭……”他系好衣衫环佩,喂了楚璠些水,“就是为了看看我的仙骨,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楚璠小口饮着水,嘴角不时碰到他的指骨,“有吗。”
“没有。”子微失笑,“仙骨妖魄,互不相合,带来的仅是痛苦而已。”
楚璠有些明白了,可人修敬仰仙骨,妖修臣服妖魄。人妖两族的恩怨,起源良久,就算现在有所缓和,依然各有防备。
妖族以力量为尊,直白坦率,直接奉他为主。人族则怕他当真登上妖殿,便广为传颂子微道长的清正之举,一言一行皆被众人视察。
以敬仰之名,行枷锁之举。
楚璠隐隐明白,这大抵是因为,惧怕。
她仰着头,诚心说了句,“道长,您真的很强。”
子微忽而柔声笑笑,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若不强大,你怎会来找我呢?”
*
时间渐渐紧迫起来。
子微每日去替龙脉注灵,还要奔赴魔潮前线,总是很忙。楚璠在外围,也听闻了不少战场之事,让人心惊胆战。
她见过不少战乱,知道遍地残尸的乱象有多令人绝望。
江逢此人若不除去,天下难安。
很快就到了十五那日,月色满盈。
毕方本想和楚璠一同前去,但它为火属,南海水脉深厚,实在相克,便只能在对岸侯着,静等消息。
月织和楚璠往南海岛屿的狭缝行走,入炽渊后直接破开水牢;子微会转移江逢目光,以身为珥,与他缠斗。
月织已经在前面探路了。
按理说,有子微和众多修士做后援,潜行至水牢救一个人而已,是很轻松的事情。
可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安。
昆仑剑悬在子微腰际,白珠桂枝纹,隐隐泛光,恍若神器。
浪涛拍岸,海风愈大,吹动了如水般倾泻的银发,子微轻声道:“昆仑想跟着你。”
楚璠远望前方的海雾,听及此,微微一顿。
她摇了摇头,“子微道长,昆仑剑在我手中发挥不出十分一之能,您应该更需要这把剑的。”
她怎敢在这种关要时候收下昆仑剑。
子微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清远:“我曾说过,自己并非是传统的剑修。”
“我不能完全控制昆仑。”他低笑着,把楚璠的手攥紧,“是它想跟着你。”
而他本人也有私心。
楚璠稍愣,然后垂下眼,“那您呢,道长,你真的可以……平安回来吗?”
她很害怕,楚璠其实不太怕自己出事,更怕旁人因她遭到不测。
子微俯身,把她的绒发绕至耳后,声音微哑:“你并不是我出世的唯一理由。江逢终究会来找我,我也必跟他有一战。”
“所以,不用自责。”他将昆仑剑放进她手里,摸过柔软的手背,“无需担心我,你也说了,我很强大。”
他最后一句话,有微微笑意。
楚璠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冰凉的剑身交掺着子微身上的暖热。
会感觉很心安。
“子微道长。”楚璠垫起脚跟,嘴唇贴近他的下巴,亲了一口,“谢谢您……”
她亲完便转身跑掉,乘上海面等待的鲸鱼,往月织的方向追赶。
子微待在原地,怔了很久,才慢慢摸了摸自己微湿的下巴。
海风卷起千堆雪,子微阖起双目,再次睁眼时,袖下生风,袍底撑开八条狐尾,皮毛铺满光晕,熠熠生辉。
他呼吸间,发出了浩荡的妖气,眉心红痕灼灼,鲜红如血。
以狐身为战的感觉,几乎都快要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