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带领着操练,王府中目前只有百余人看家护院,若是这些悍卒闹将起来,酿成军变,群情汹涌之下,恐怕会不顾礼数,将这郡王府夷为平地。
郡王府的护军面色沉凝,如临大敌,个个仗剑结阵,将郡王府的大门封锁起来,虽然寡不敌众,但这些护军都是昔日夏邑军和日后神策禁军中的精锐,骁勇善战,跟随孔晟多时,个个以一当十,他们对孔晟忠诚不二,哪怕是豁出性命去,也不会让这群狂悖的江南军卒逾越雷池半步。
乌显示意其中一名护军入府禀报孔晟,但实际上,孔晟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被惊动,他已经站在外院之中,神色却是凛然不变。
穆长风依旧是一袭白衣,他凝立在孔晟身侧,轻轻道:“兄弟,要不要为兄出去将那带头的拿下,以儆效尤?这种哗变,只要将带头之人控制住,其余的军卒都不足为虑。”
孔晟笑了笑,摇摇头道:“穆大哥,没有必要,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闹到什么程度。我就感觉奇怪了,数百军卒进城鼓噪喧哗,这衙门之中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地方官府保持沉默,明摆着要看孔某的热闹,这说明背后还是杨使君在作祟。否则,单凭这群悍卒是闹不起来的。”
“孔某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给孔某一个下马威?呵呵,真是愚蠢之极。这些年过去了,这位杨使君仍然是行事冒进,喜欢铤而走险,他这既是要挟,又是恐吓,还是一种试探……但孔某是不可能上他的当的。来人,传令下,命乌显等人撤回府中,紧闭府门,闭门不出。”
孔晟冷笑起来:“若是这数百军卒敢冲进郡王府,难看的就不是孔某了。我倒是要看看,杨使君怎么收场。”
穆长风有些吃惊:“兄弟,坐视不理,闭门不出,岂不是弱了郡王府的威风?”
“穆大哥,我要是出去才正中了杨奇的下怀,我不能上他的当。你放心吧,这些军卒闹归闹,绝对不敢进我们府上半步,我们置之不理就是了。”孔晟摆了摆手,扭头离去。
孔晟的命令让乌显听了直接呆在了当场。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强势强悍的孔郡王,此番似乎有些胆小怕事了,面对一群闹事的军卒,竟然要紧闭府门退避三舍了……这……这怎么可能?!
不要说乌显了,就是门外正攒足了劲头准备大闹一场的年轻小将这群江南悍卒,都楞在了当场。年轻小将脸色沉了下去,他是带头来闹,背后也有人撑腰指点,但闹归闹,凡事都有一根红线的,虚张声势可以,鼓噪喧哗可以,但要让他真的带着军卒闯进郡王府去,不要说是他了,就是他背后的那人,也没有这个胆子。
所以,当郡王府新漆的黑红色相间的大门缓缓关闭,门外广场上成群结队的悍卒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穆长风匆匆走进孔晟的书房,笑道:“兄弟,带头的小将名叫宋彬,是淮扬盐漕转运使宋宁的幼子,在江南军中为巡检校尉,正是那顾超的麾下。”
“盐漕转运使宋宁?”孔晟闻言神色微微有些凝重。这宋宁虽然是江南官员,却不归江南道衙门统辖,而是直接接受朝廷户部的管理,而在任命权上,则是皇帝亲自任命,为从三品下阶,仅次于杨奇。
但杨奇对宋宁也是非常客气,礼遇三分。主要原因是盐漕事关国运,这宋宁虽在地方任职,却算是半个京官,如今盐漕北上,为朝廷所看重,宋宁在地方上独掌一个系统的权力,不仅有自己的盐漕转运使衙门,还拥有一部分的兵权,设立盐漕护军,按照朝廷正规军建制,由朝廷供应,却只受盐漕转运使衙门的号令。
所以宋宁在江南的地位很是特殊。
人在官场,地位来自于权力,权力支撑心态,这是必然的。江南官员络绎不绝来拜见孔晟这个江宁郡王,但宋宁却暂时没有露面,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足以说明宋宁的某些傲气和底气。
因为中原动乱,所以朝廷和中原所需的粮米盐漕其中有很大一块从山南和江南调拨集中,然后由余杭装船经通济渠运抵洛阳。安史之乱后,江南山南所出之粮虽然从一百五十万石降为五六十万石,但还是朝廷看重的重要粮源。掌握着朝廷的经济命脉,宋宁在朝廷中的地位也有些超然,其在朝廷中的分量远远高于普通三品官员。
宋宁名义上归户部管理,实际上直接归宰相杜鸿渐统辖。杜鸿渐总领天下盐漕事务,宋宁直接向杜鸿渐汇报工作。
再加上盐漕官船运输往返,消息通畅,宋宁对于京城和朝廷的动向掌握,自然要远远超出杨奇这些纯正的地方官。而正因如此,孔晟这个江宁郡王在江南开府,宋宁却只能保持沉默,敬而远之。道理很简单,他暗中与东宫交好,是东宫派系之人。而孔晟却是东宫的对立之人。只是如今东宫受到皇帝打压,皇太子李豫幽禁骊山,宋宁毕竟远在江南,暂时还没有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