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战场便是位于中间的未央宫以及横门大街,合战五日,血流入沟中。
“那一夜,未央宫里,全是血!”老张贺最后如此讲述,久久不愿再说话。
父子反目,同室操戈,无数人的梦想葬送在了那个血淋淋的夜晚,无数人像刘询一样,成了孤儿,就因为地里埋着的小小巫蛊么?
此刻坐在六骏牵引,无数将士簇拥的马车上,刘询一低头,似乎都能看到地上的砖缝里渗出来浓郁的鲜血,敌人的,友人的,都混在了一起,但一眨眼,却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可疑的斑驳印记。
“那样的事,大汉绝不能再重蹈!”
今日,刘询恰好站在孝武的位置上,从建章宫出发,王者归来。而经历的,亦是一场“不流血”的平叛。
“太子反尚不附太子,何况是‘霍氏反’?”
刘询叹了口气,看向车侧,霍山已被擒获,由虎贲营、步兵营那群急于证明自己忠臣的北军士兵,推攮着走在天子法驾旁。
北军已经准备像周勃平诸吕那样,去狠狠割一波南军的人头充功了,虽然同是皇帝看门人,但两军积怨颇深,相互嫌弃唾骂一百多年了,嘴巴上都恨不得对方早点完蛋。
可南军这次也学聪明多了,卫尉赵平在金马门投降,将兵权交给了光禄勋金赏,金赏便带着全体反正的未央郎卫、卫士们,在前殿附近迎接了天子御驾,还顺带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陛下,叛党之首霍禹,已在尚冠里中被龙额候、丞相、苏公等人擒了!“
刘询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大舅哥这么菜,旋即拊掌大笑。
“果是忠良盈朝!”
说着让金安上过来,当着金赏的面称赞了其堂弟一通,赐给他的鞶带不必收回,又另赐给了金赏一条玉带,并当众称他为:
“金将军!”
听在有心人耳中,这显然是平叛之后要加以重用,加将军号入中朝的节奏啊,金安上为兄长感到高兴,又好奇究竟是杂号还是重号,会不会取代霍禹的“左将军”之位呢?
金赏却根本不愿去想这些,只恭顺地说着长安城里发生的事。
“陛下若是去东边苍龙阙,便能看到,满城尽是左袒之人,一如绛侯诛吕之时!”
“不,去北阙。”
刘询看向北边,他面容坚毅,但心中却暗藏忧虑。
因为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将安置在未央以北“桂宫”中的许婕妤和长公主,皇长子安排到他和任弘准备安置家眷的右扶风五柞宫去,如今城内乱了一整个晚上,她们音讯全无,刘询尚不知她们已被太皇太后移到长乐宫,故十分担心。
这也是刘询不顾辛庆忌之劝,不往北走去与任弘汇合,而一意孤行杀回长安城的最大原因!
作为皇帝,为了大局为重,千金之子不坐危堂,大可”北狩“的,但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却不能!
刘询要确保他的发妻,他的第一个孩子,以及他未来的“皇太子”安然无恙!
决不能像巫蛊之祸时,卫太子的妻、儿、儿媳通通罹难,只一个小儿。
“陛下,陛下,手……”
与皇帝同车的宗正刘德出言提醒,刘询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长长的指甲竟将手掌抠出了血,也不让人包,只在天子舆服上随便一擦,只笑道:“希望这便是今日,未央宫中唯一留下的血了。”
“朕流血,也好过诸卿吏卒和百姓流血。”
“陛下仁德!”
刘德感触良多,天子确实是仁慈的,这是他和孝武皇帝最不像的地方,当初巫蛊之祸,刘德跟在孝武身边,可是亲耳听到他恶狠狠叮嘱刘屈氂说“多杀伤士众”的。
而巫蛊大案前和叛乱结束后处死的人,丝毫不比那五天里战死的人少,前后加起来,足有十万之众。
相较于巫蛊,这场叛乱,当真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不,天子御驾才到未央宫北玄武门时,已先行占领此处的辛庆忌便过来报喜。
“陛下,西安侯的勤王之师!已于渭南大败叛党!正进入长安横门!”
辛庆忌指着北边道,他很激动,为皇帝的天子气,也为西安侯:“陛下,你听到勤王之师喊出的口号了么?”
刘询摇摇头,他没听到,今天在飞阁辇道上,被北军士卒和羽林卫簇拥着,在耳边喊了太久的“皇帝万岁”,他们嘴巴没喊酸,却将他耳朵震得嗡嗡作响,有些听不清声。
等再往前之一段,刘询出了北阙后,他便听到了。
很嘈杂,很混乱,就像大风吹得浮云满天乱跑……但渐渐就清晰了起来:
“匡扶汉室!”
“尊皇讨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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