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此刻睁着那双明亮的双眼看着自己的人,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无力之感。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风声飒飒,似在低声絮语,替他诉说心事。看着谢襄那坦然的神情,沈君山苦笑道:“你今天这样打扮,很好看。”
谢襄低头看看自己,不过是最寻常的衣着,可她明白那种感受,只要是喜欢的人,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
他在树下的影子里看她,自嘲地笑笑,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潦倒的一个瞬间,他彻底的明白过来,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是不属于他的。
“谢谢你……对不起。”
“我知道了,那……保重吧,谢襄。”
谢襄望着他的眼,“你也是。”
沈君山看着她,想要抱着,但还是收回了手,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离别总是突然的,沈君山是个明白人,他也曾悔恨过,如果一开始就可以抛开世俗的观念去接受谢襄,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可惜的是,没有如果,而他也注定错过。
看了看沈君山离开的背影,谢襄上了二楼,她顺着霍小玉的目光看去,只见郭书亭和曲曼婷在谈着什么。
“你今天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曲曼婷刚想开口,却看见了霍小玉的目光,那目光带着哀婉,还有一丝乞求,曲曼婷咬了咬唇,笑道,”没什么。我要去上海了,临走时就想看看你,老郭,抱一下吧!“
郭书亭笑着张开双臂,曲曼婷迎了上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流下泪水。
曲曼婷猛地离开郭书亭的怀抱,利落的转身离开。
该爱的时候就要用力爱,不该留恋的时候就要果断一些,有些东西被盖住了,就一定有被盖住的理由,强行揭开只会让大家都不高兴的。
既然如此,她就带着这个疑问回上海,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她是这乱世的一缕浮萍,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郭书亭是不是她的父亲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将和霍小玉相伴一生,而她也会离开顺远,回到上海,既然如此,就让这段秘密被埋起来吧。
曲曼婷拉着沈听白出了门,沈君山也离开了,这些人来去匆匆,来的时候乱成一团,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院子里顿时空了下来。
顾燕帧走过来拉起了谢襄的手,谢襄紧紧的回握着他,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放手的。
一夜无眠,满脑子都在想着明天的计划。
宋西成与金显蓉同流合污,在顺远只手遮天。
顺远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因此郭书亭早就将火车票买好了,四张,他们四个人一起离开,就在明晚。
看着窗台上的鹿角海棠,莹绿粉白,谢襄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株花,怕是带不走了。
第二日清晨,郭书亭早早的去烈火军校递交辞呈,谢襄也起来帮忙收拾屋子。
指针指向八点,钟声准时响起,那是烈火军校的钟塔,谢襄站在院子里,耳边飘荡着隐隐约约的钟声,她怔怔的看着掩藏在晨雾里的钟塔,总觉得心绪不宁。
顾燕帧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在想什么?”
“我哥生前一心想进烈火军校,我本来是想替他走完剩下的路的,可是现在……”谢襄低着头,神情落寞。
顾燕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进烈火军校可不算是你兄长剩下的路,你若想要替他完成心愿,未来还有大把的机会。”
“你说得对。”谢襄笑自己都没有他这个大少爷想的通透,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就是觉得这么离开了,有点不甘心。”
顾燕帧轻轻拍她的后背,不甘心,大家都是一样的。这条路上充满着荆棘,在外国侵略者踏入这片土地时,他就无比清楚这里将变成魑魅横行的不食之地。
事情似有变故,到了晌午,郭书亭还是没有回来,不过今天有毕业任务,没准郭书亭一时兴起,带着部队参加训练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安慰了自己好一会儿,谢襄才端着糕点去了霍小玉的屋子。
推开门,行李箱整齐的摆好,屋内空无一人,谢襄转身回房,却在楼梯口看见顾燕帧拿着电话的话筒神色紧张,她只听到顾燕帧叫了一声吕教官,片刻后,顾燕帧放下话筒,骑上摩托出了门。
谢襄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音,他便没了踪影。
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谢襄将霍小玉房间的枪支弹药拿了出来。明明是正午,却看不见几缕阳光,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渐渐地,乌云聚拢了过来,将阳光彻底遮住。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谢襄拿起枪推开了门,是小刀,他沉着脸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谢襄。
烈火军校的毕业任务是个圈套,一个要消灭烈火军校的圈套,学员们要去消灭的双狼寨并不是什么土匪窝,而是军事驻扎基地。他们早就接到了消息,并且拿到了烈火军校的作战方案,倘若出手,烈火军校的毕业学员们必定全军覆没。
所幸顾燕帧及时赶到通知了带队的郭书亭,但即使是这样,准备撤退的学员也遭受到了追击。毕业生们死伤惨重,据说顾燕帧为了救纪瑾从撤退的车上跳了下来,至今,生死不明。
损失惨重,生死不明,短短八个字,像是枪炮打在谢襄心口。
小刀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人心里都清楚,顾燕帧生还的几率渺小,但谢襄还是想要相信他,顾少爷一向无所不能,这次也是一样,她愿意等待,等他回来。
小刀将车票交给了谢襄,让她尽快离开顺远。
谢襄神思恍惚,勉强稳住了心神,嘴上应了句好,转身进了屋子。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烈火军校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