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偃旗息鼓,只怕骆驼城的兵马早就寻到他们来接驾了。
不过饶是如此,眼下的阵仗也小不到哪里去,骆驼城里的将门全都把自家的具装甲骑都拿出来了,给杜弘域凑了三千重骑兵做仪仗,然后各家将门打出的旗幡迎风招展,看上去当真是气势如虹。
李进忠就算再有野心,眼下也只不过是个刚刚得了势,哪里曾见过这等三千全身披着重甲的铁骑汹涌铺天盖地冲来。
那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停下的队伍间,地上的碎石都跳动起来,李守成身后那些族人们同样头回看到这等铁骑地动山摇的景象,也是个个面如土色,倒是他的儿子看着这等壮观景象,少年的脸上满是憧憬。
王安命人掀开了车帘,这个一辈子没离开过京师的大太监见着这等铁骑奔腾,也是忍不住心中感慨,暗道难怪那小杜总兵和高先登能纵横塞外,打得套部溃不成军。
三千铁骑须臾而至,分成了左右两部在骆驼城外的旷野里勒住马匹,那人喊马嘶声中,过了许久烟尘喧嚣方才散去落定。
而这时候骆驼城中,又有骑兵奔出,比起先前那三千铁骑,这回出来的只有五百骑兵,但却都是清一色的白马,放眼望去极是夺目。
“这便是高先登的白马营!”
车驾里,饶是王安不懂兵事,可是见着那白马骑兵奔驰间齐头并进,宛如大潮一波一波而至,也看出这样的骑兵比起先前的铁骑高出不知多少去。
“阿大,我也要当白马骑。”
拳头攥紧的李鸿基朝着身边的父亲大声道,少年的心里此刻全都被以墙式冲锋推进的白马骑的英姿吸引,脑海里再没有别的念头。
李守成看着脸涨得通红的儿子,却是没有说话,他年轻时在河曲间贩马,曾见识过土蛮部汗王的大兵,可是这白马骑兵越是厉害,那上阵厮杀时便越是凶险,旁人只看到这白马骑的风光,却不知那兵凶战危,他可舍不得儿子去当什么白马骑。
“大丈夫,当如是也!”
李进忠看着那五百白马一波一波奔驰而至,行进间前后距离仿佛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随后喃喃自语道。
五百白马骑一波波到了后,立马便是整齐的方阵,便是那些骆驼城的将门瞧了也是不得不服,大家都是上过战场的,当然明白在战场上能快速变化队形意味着什么。
整齐的方阵整齐裂开,露出了条笔直的甬道,杜弘域骑着那匹高进最早送他的神俊白马在前,而高进则是持着绣着杜字的帅旗在后紧随。
王安看着这对策马前来的将帅,心潮澎湃,他是代皇爷来看这日后的卫霍的。
“臣杜弘域率延绥镇三军将士恭迎天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弘域下马后,高进亦是紧随而下,随着杜弘域朗声说道,三千五百铁骑也都轰然下马,然后山呼万岁。
这等迎接的仪式可谓是场面做足,王安饶是太监之身,也是深为震撼,他知道皇爷年少时也曾向往过太祖皇帝、成祖皇帝的武功,可是奈何大明朝再禁不起一次土木堡之变,文官们也不许再有第二个武宗皇帝。
山呼万岁过后,杜弘域自把臂和高进一起上前恭迎王安这位前来宣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宣旨的内容,杜弘域早已知晓,可他还是忍不住心潮起伏,从今往后他也是大明朝的勋贵,与国同休。
“干爹,万军当前,不如此时宣旨,好叫这大军都晓得皇爷对小杜总兵和高都护皇恩浩荡。”
看到过来的两人,李进忠却是朝自家干爹说道,王安闻言后不由回过神,暗道这个干儿子够机灵,于是他自道,“我年纪大了,嗓子不行了,等会宣旨时我念,你来复述。”
“杜弘域(高进)拜见王公。”
看到杜弘域和高进到了跟前,见着两人过来生得样貌堂堂,英武非凡,王安那张老脸上全是笑意,换了蟒袍的他取了圣旨,张开后道,“杜弘域高进接旨。”
这突如其来的宣旨让杜弘域愣了愣,但随即他便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高进跪在地上道,“臣杜弘域接旨。”“臣高进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元祚既终四海鼎沸,天命我太祖高皇帝克复汉统,普天率土靡不臣妾,惟胡寇残孽奔窜沙漠……”
王安念起圣旨后,每念一段,李进忠便扯着喉咙大声于军前复述道,只是除了那些将门家主,底下士兵们却是大多都听不懂那道诏书。
跪在地上的高进没想到这道诏书居然那么能扯,从朱元璋北逐蒙元,再到朱棣五征漠北,几乎把大明朝扫北的功绩都数了遍,最后才到了封赏内容,杜弘域得了威远伯的爵位,而他则是以朔方卫指挥使领朔方大都护行羁縻事以镇套虏。
当圣旨念罢,又是山呼海啸的万岁声响起,高进起来时却是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膝盖,王安瞧了后忍不住笑起来,他将两份圣旨分别交给杜弘域和高进后道,“高都护,这诏书是几位翰林院的学士写的,皇爷可不知道他们写了那么长。”
高进当下无言,他倒是没想到这明明只是恩赏的宣旨诏书,却整得这般冗长,这大明朝的文官心眼果然狭小,这是见不得他和杜弘域的好,又没法子阻止皇帝,便只能用这等手段恶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