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不仅是能吏,还是曹魏中后期坐镇东南防线的重将,官至太尉。但他在经学上没什么研究,理政手段又极其硬朗,落下了酷吏的恶名。不过他在民间口碑极好,由汝南移镇合肥时,汝南百姓自发相随。曹操在世的时候,他如鱼得水,曹操死后,他渐渐就被边缘化了,还受到王凌等人排挤。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是幸运的,遇到了曹操这样唯才是用的雄主,才有了用武之地,又在世家全面掌控朝政前成就了功名,得以寿终正寢,没有像邓艾那样死于非命。现在曹操被孙策赶到了益州,坐镇兖州的是袁谭。袁谭当然也很重视人才,但他的出身和背影注定了他更看重有经学背景的名士,满宠这样的实干型人才虽然不会弃之不用,却也不会重用。
不管是行事风格还是身分背景,孙策和满宠都有相似之处。满宠对孙策在南阳、汝南的新政非常关注,只是平时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讨论,此刻遇到孙策这个新政的推动者,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一开口就直指要害。
“闻说将军重法度,与京兆杜伯侯一见如故,又以阳翟郭氏子弟为军谋,想必对法家有所偏好?”
孙策笑道:“看来伯宁对我知之甚悉啊,我们虽是初次谋面,却也算是神交之友了。”
满宠很感慨。“将军名满天下,景仰将军的人甚多,宠微不足道,岂敢与将军为友。”
“同道为朋,同道为友,虚名不值一提。我能有今日,挣得些许薄名也是运气,易地而处,伯宁未必不如我。”孙策谦虚了几句。“我用杜伯侯、郭奉孝,只是觉得他们能胜任,并非因为他们出于法家。实际上,我对法家并无好感,甚至批判多一些。”
满宠惊讶不已。在他看来,孙策所为大抵皆是法家路数,重耕战,抑豪强,不重诗书,又多用好法之人,本以为孙策对法家有好感,没想到孙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兴趣大增。
“愿闻其详。”
“法本出于军法。军中作战,讲究令行禁止,千万人如一人,所以令不二出,唯令是从。但这是非常态,能一时取胜,却不能长久如此,否则就是自取灭亡。再强大的军队也只能毁灭,不能创造。秦事太远,暂时不论,就以伯宁所行之事为例,你抓盗贼,抑豪强,能多垦一亩地,多产一粒粮吗?你做的,只是不让盗贼伤害百姓,不让豪强为祸乡里,可以减少损失,却不能增加产出。”
满宠若有所思,微微颌首。“如将军所言,则仕宦当为循吏?”
“能为循吏,对很多人来说已经不易,但仅有循吏也不够。循吏和酷吏只是手段不同,一个扬善,一个惩恶,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就算是天下皆为循吏,也不过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而已,他们本身并没有创造任何财富。”
满宠笑了。“我明白了,读书人当如黄氏父女一般为大匠,所以木学堂才是将军最看重的,讲武堂、本草堂皆在其次。”
孙策摇摇头。“伯宁,士农工商四民之中,你觉得哪个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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