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个多时辰一言未发。
他觉得,太子已经死了。
帝都中潜藏着一股势力,这他早有感觉,除去韩复之后他以为剩余的党羽已不足为奇,不料自己前脚离开帝都,这股残余的势力便后脚发难。
李公公勾结曹飞虎谋逆行刺?
然而这等把戏也只能掩愚民之耳目,终骗不过实为慕云氏的温帝。
温帝不怕这些幺蛾子,他唯一顾忌的就是太子的安危。
帝都中他并非没有留下眼线密探,这些密探也会日日将朝中的动向传递消息过来。然而大军开拔以来,毫无任何可疑之处,就连太子也还是暗地里偷懒,朝议越来越马虎,挤出来的时间不是吃喝就是玩乐。
温帝听了这些消息反而觉得心安,这才像太子,他能偷懒,就说明帝都无大事。可如何一夜之间就遇刺了呢?还劫走了太子妃?
龙鳞军四处杀人,且丝毫没有秉承自己的旨意,显然已脱了自己的控制。一支连统领都被杀了的军队,一定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物的手中利刃。
最关键的是,掌控鸽鹞房的李公公死了,如果太子也已遭不测,那么连这封鸽鹞传书都极可能有鬼。如果是这样,那么送信诱朕回帝都的动机必然是一出连环计。
温帝前思后想,决定按兵不动,等待帝都眼线传来探报,看看是否与鸽鹞密信所报的一致。
四日后,探报送到。
果然,太子的现状依然无法探清,既没有人亲眼看见病况
,也没有人知道医治得如何,唯一能够提供些许消息的只有一张太医院出具的药方,不过是寥寥几笔的敷衍,看不出什么端倪。
温帝的心彻底沉了底,尽管自己的人生已是一片残缺,然而他没有料到当太师府倒,自己终于得以君临一国时,却连膝下的儿子都没能保住。
太子不是亲生的骨血,但已然是他余生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温帝将自己关在帐中不吃不喝一整天,他觉得这是他十岁即位以来受到的最沉重的打击,他细细地从头到尾把所有的来龙去脉又想了一遍。这一次,他想得很透彻。
既然已经失了太子,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唯一的软肋。
我李厚琮从此行事再无顾忌,再无掣肘!
他重新叫来了帝都密探细细询问了一番,发现探报中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裴然。
既是他引着太子去家中吃饭,又是他带着龙鳞军去抄家,隔日朝上还是他带头表了忠心,难道是此人在装成贼喊捉贼?
不!
裴然虽然贪得无厌,却没有这份深藏不露的谋略。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暗算太子。
何况裴然的世家背景还不如陈麒和郑崙,他一个户部尚书如何能让心高气傲的陈郑二人甘心听他的调度?
温帝请大臣们喝了几十年的茶,对这些人的秉性,他自信还不至于看走眼。可他也想不明白到底还有谁能够如此干脆利索地将行刺太子、借樾王爷把控帝都、诱骗自己回头的这一系列计划安排得如此周密。
到底会是谁?
温帝紧紧扣着御座的把手,指甲几乎要抠出血来。
不管是谁,朕日后定要将这些叛党个个都碎尸万段!
当务之急,必须探清被劫持的太子妃,她是亲历之人,自然也知晓其中真相。保得了她,才能保得住我皇家的血脉。
温帝想到此处,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逆党行刺太子,劫持有孕在身的太子妃,莫不是盯上了我李氏帝裔的根基?若暗中行刺朕,纵然得手还有太子,还有皇孙,换成哪一个都能占着皇裔的地位重新集结群臣抵抗。所以他们才要先除去皇子皇孙,待只剩下朕一个孤家寡人了再出手,便能连根掘起李氏的基业了。
果然是老谋深算。
温帝站起身来,将密信投入一旁的火盆,顿时生出一阵青烟。
这时,门外兵士急急来报:“陛下,车骑将军霍青林有紧急军情求见。”
“宣!”
车骑将军霍青林,骁勇善战,极善进攻突围战术,论冲锋陷阵下城掠地,无出其右,是当年太师府门下最得意的战将。所有将领中,韩复擅守,霍青林擅攻,被誉为苍梧双璧。
只不过韩复常年驻守京畿,霍青林基本都驻军四方,彼此间倒没什么交集。温帝也是看在他与韩复素来针锋相对这一点上,才肯对出身太师府门下的霍青林肯委以重用,毕竟太师府如今也没了,此等将才不用岂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