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水道?她怎么去了哪里?”
“她不过是没头苍蝇胡乱撞,我估算着她现在无非就是在滨州那一片转悠。”
“这又是如何知道的?”
“苏晓尘最后失踪的地儿是在瀚江渡口边,依她的性子,她若在南华岛寻不着苏晓尘,肯定会去那儿的。”
“原来如此……那你再不找她,她下一步去哪儿你岂不是就摸不准了?”
“横竖不过就是碧海境内,她再本事也渡不过江去,渡口的屯军我早已交代过,有消息我不会不知道的。”
“就算不渡江,碧海国这样大,你怕是也不好找吧?”
“想要找到她又有什么难的?”
“如何找?”
“根本就无须去找。如今母亲病重,我是封了消息,所以涌金门外无人知晓。若真想要找小妹,我只需去城外万寿坛祈福一次,说是替母皇祝祷,祈求她早日病体康复,那么消息立刻就会传遍天下,说明皇陛下病重。消息传入小妹耳中,她必定心中不安,不出十日就会自己回到太液城来,何须我多费心思去寻。”
“果然好计。”赵无垠不禁暗中佩服,妻子当真是早有谋算。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母亲自己心中有愧病成疯魔,我才有此应对而已。”
赵无垠望着她,叹道:“有时瞧你温柔似水,有时瞧你却觉得冷酷似冰。”
“为帝为君者,必当如此……说到无情,我与皇祖母是不能比的。她才是一生杀伐果断,从未犹豫过。”
“你想成为她那样的君王?”
朱芷凌轻轻地将头靠在丈夫肩上,道:“不……我不想。人若是百般皆无情,那就不再是人,而是炼狱之鬼,虽无所惧,也无所依。我日后为君,自当凌绝众人之上,成为孤家寡人,可我想在某个地方还留下那么一点点还像人的样子。或许这能让我不至于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说着,她伸手摩挲着丈夫清瘦的脸庞,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这样竭尽全力地保着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无垠……”
“我明白。”
“那便好……”
朱芷凌满足地依在赵无垠的怀中,远处鼎香殿中又传来几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她却似全然不闻。
母亲,你也有今日。
你想要成为皇祖母那样的人,却失败了吧?父亲的事让你如鲠在喉,一卡就是二十年。你既做不到像皇祖母那样绝情到底,又做不到像我这样用情如一,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找不到小妹,你便夜夜生魇。
真好。
真痛快!
魇得遍体冷汗,魇得浑身作颤!
你总算能明白我这二十年的夜晚是如何渡过的了吧?
入梦便有恶魇相待,惟有黎明方可安睡片刻。
报应!
两人正坐着,一名太医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朱芷凌一脸不悦,“何事慌张!”
“陛下她……她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朱芷凌听了,脚下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怎么就昏过去了?”
“医经有云:肝藏血,血舍魂,悲哀动中则伤魂,魂伤则生惊,夜不成寐,寐亦生魇……”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说明白点!”朱芷凌一声呵斥。
太医捣蒜似地磕头,忙道:“就是气急攻心了。”
“有碍无碍。”
“偶尔发作,虽有损圣体,尚可调养,倘若频繁发作,日积月累,必成沉疴。”
“你先下去!”
赵无垠看着太医几乎是滚着出了殿,问道:“听太医说的,似乎病得不轻,你不去殿内看看么?”
“她都昏过去了,我又不是太医,去看了能有什么用?”朱芷凌一脸的厌恶,“不过也不能让她病得太厉害,生出什么事端来。”
说着,高声唤道:“来人,去看看清涟宫请银泉公主的人回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恰好殿外疾步赶来一宫女回道:“殿下,奴婢刚刚回来,只是银泉公主殿下说近日雨水多,风湿又犯,她只能改日再来探望陛下。”
“哼,什么风湿……退下吧。”
“你姨母这是怎么了?”赵无垠不解。
“还能怎么了?不都是当年她们自己种下的祸根。二妹远嫁前,姨母和母亲就闹翻了,还搬离了清辉宫,移去了最远的清涟宫住。我本指望她能来宽慰母亲几句,不想她如今摆出这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来,真是越老越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