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蛮死了!
忽必烈的眼神透过大开的殿门,直刺远方,真金在他身边说了一些什么话,都没有进入耳中,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股眩晕感油然而生,脚下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幸好身后就是坐垫,才没有仰面跌倒。
“阿瓦!”
猝不及防之下,真金猛然失声大叫,上前一把扶住,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参天大树一般的阿瓦老了,就算是当年被蒙哥汗打压、被阿里不哥夺位、李璮反乱,都不曾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宽大的脸颊上布满了皱纹,原本乌黑的发辫间杂着过半的白发,强而有力的大手微微颤动着,这一刻,真金突然有些害怕,他怕阿瓦就此倒下,自己的力量还太小,撑不起这么广阔的一个帝国。
“快传太......”真金正打算叫人,双手一下子被紧紧按住,他转头一看,阿瓦睁着眼睛冲他摇摇头,真金这才反应过来,太医院已经不可靠了,特别是那些汉人。
“别慌,你阿瓦还死不了。”片刻之后,忽必烈就恢复了常态,他一把将儿子拖到身边,就像蒙古人惯常的做法,而不是汉人所推崇的所谓“父子诚而不亲”。
自从定国名改汉制,真金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子同身为皇帝的父亲并排坐过,这让他感觉到惶恐而又无措,因为这不符合汉人师傅所教授的那些礼仪,父子君臣之类的,忽必烈没有注意他的这些小心思,皱着眉头盯着案上的一份军报。
那是撒蛮生前的最后一份呈报,为了说服自己,他不惜以身犯险,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可能让那些卑鄙的小子追了空子?真金没有将凶手带来,就可以肯定会像之前的总管府凶案一样,再想着全城大索去抓人,已经渺无希望了。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优柔寡断,早知如此,就应下他的建议,反正最后也要解决那个祸患,那样的话也不至于让人乘虚而入,光天化日之下害死了他最倚重的心腹。
“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忽必烈拍拍儿子的肩头,看到阿瓦的眼神恢复了平常时的锐利,真金多少放下了心头的忧虑。
“儿臣过去探望的时候,他便已经倒卧不起了,事后找人来检验,他所服的伤药,其实是一种名为‘断肠草’的”剧毒之物。由于所中的份量太大,院中所有的大夫都无计可施,回来之前,人就已经过去了,就连他的内人,也因接触了此物而中毒不浅,太医说眼睛只怕是保不住了,面容也会......异于常人。”
真金想了一会儿才找到这么个词来代替“毁容”,他实在是想不出,世上会有如此狠毒之人,杀人之前还要狠狠折磨一番,让人痛不欲生,甚至于祸及他的家人。忽必烈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脸上也不复方才的激动,只有握着儿子的那只手,被真金感到力度大了许多。
“儿臣当即就下令封锁了附近街道,四下搜索均无所获,凶手自称姓宋,事后一查太医院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据传旨的王都知所说,当时被派去他府上的是院中一个姓胡的副使,他和他的随从一个驾者被人捆绑着扔在一辆马车里,离着那座府约数百步,醒来后他供称,是被一伙汉军打扮的人制住的,而其中有一为首者,是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子,他是个蒙古人。”
“不必查了,凶手就在这里。”忽必烈拿起那份军报放到他的手上,真金一看正是之前所见的那一份,他沉着脸又仔细看了一遍,突然明白了阿瓦的用意。
是或者不是此人所为都不重要了,这是撒蛮生前的遗愿,原本想着先放放的,如今他因此而惨死,那就只能着落到此人头上。大汗的怒火需要一个发泄的通道,这殿里没有旁人,忽必烈不需要装出一个怒气冲冲的样子,可是真金却明白,阿瓦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不同于往常的做做样子,这一回是真的。
“你暂时接掌宿卫,找人起草一份旨意,就说应高丽之请,让他前来商讨双方边境纠纷事宜,准许他带一千护卫入京。”忽必烈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殿门外的黑夜,又接着说道:“马上拟就,连夜发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
“儿臣记下了,可是阿瓦,如果是他做的,肯定不会前来,这样有用么?”真金疑惑地问道。
“所以你要连夜发出,凶手至少今夜出不了城,无论怎么样都会落在后头,等他接到旨意起了程,事情便成了一半。”忽必烈开口解释道。
“若是半路他碰上了自己人,不肯继续走了,怎么办?”真金让忽必烈叹了口气,人家都使出这种手段了,还同他讲什么君子之道不成?
“谁告诉你我会在大都城里动手了?你遣出了信使之后,就去大营调兵,跟在信使之后出发,晚上几天也无妨,中途寻机突袭,死活不论。”
忽必烈也是气得极了,不再去管对方也是黄金家族一员这个事实,他只想看到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敢于这样公然地挑衅他的权威,当然就要接受最严厉的后果,只要一举解决了此人,东道诸宗王就成了一盘散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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