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还要耍手段蓄粮,哪来的多余地给他们吃。
于是乎,原本的半饥半饱就成了隔天才有那么一顿,还是汤水居多,比之赈灾还不如,不过勉强能吊着一口气罢了。负责交涉的元人官员看不过眼,直接找到了城中的招讨司,却连李庭芝的面都没见着,将他打发给通判张士逊,后者倒是见了他们,可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城中自己都还不够吃,如果你们自己能运来,那就最好,别的本官也无能为力。”,竟是推得干干净净,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的从鄂州运粮食来。
在这样的对策下,营中的人越来越虚弱自不必说,江南本就多疫病,一个大营里堆了数万人,一人得病就会传染一片。从和约谈成那天算起,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又有六千多人丧生,大营中天天有尸体往外抬,元人官员急得跳脚,到最后却连大营都不敢再进去,生怕自己会变成下一具。
这么折腾了一番,再顽强的人也老实了下来,大营里倒是平静了许多,就连李庭芝举全城之兵往池州转了一圈,营里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动,战俘们似乎都认命了,只等着被救出的那一天,又或是死去的那一刻。
最新传来的消息击碎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元人不要他们了,那意味着宋人也不会再管他们,保不齐明日就会断炊。现在宋人根本不用动刀,就能让这些人活活饿死,或者他们自相残杀相食而死,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于是所有能站起来的人都奋起了最后的力气,想要看看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某看火候差不多了,孙管事,你打算怎么办?”张士逊站在自己的军队后面,看着大营里的发生的这一切,所有的军队都已经准备好,对付这些路都走不稳的饿殍,他相信只有一个结果,可是身边的这位孙管事显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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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里还有足足两万五千多人,经过了残酷的生存考验,全都是有底子的精壮,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劳力啊,怎么能让他们白白地变成肥料还要占一块土地呢。孙七从来没有同时面对过这么多人,而他们的性命,居然是自己一言而决,巨大的操控感和虚荣心让他心潮起伏,却没有多少畏惧,而是充满了兴奋。
来这里之前东家嘱咐的话一一浮上心头,做得好他就会一步登天,成为东家重要的臂膀,听说前任的两位先生,如今都已经各自独当一面,手底下管着成百上千的人手,他孙七正经的秀才出身,又会别人差到哪去?努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建功立业光辉门楣的思想给了他无比的勇气,孙七拿起一个喇叭,推开面前的人墙,朝着大营的入口走去。
“静一静!大伙都静一静。”本身已经饿得不成人形的战俘们,根本喧哗不起来,他们的说话声都透着一股死人声,阴沉沉地叫人渗得慌。
孙七跳上一个石墩子,举着喇叭大声说道,第一次用这玩艺,声音之大连他自己也被惊到了,好在很快就适应过来,没有这种声震四野的喇叭,今天的事还真是不好办,就算这样,传播的范围也有限,只能保证前面的大多数人能听得清。
“想必诸位也听说了,你们的大汗没有签约的心思,一拖再拖之下,哪怕最后真的签了,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人,诸位比孙某要清楚。我大宋官家仁慈,不愿做那有伤天和之事,可是诸位,城里已经没有粮食了,你们的大汗又不肯送来,不用某说,最后大伙是个什么下场?要么就拼了这条命杀将出去,看看能不能有条活路。”孙七的话毫无修饰,直接说到了战俘们的心里,“要么,就在营里等死,或许还能拖上个一两天。”
欲扬先抑是刘禹教他的,把事情最坏的结果先展现出来,一则是做到坦坦荡荡,以示心中无私,打消他们的顾虑,二则也含着威胁之意,四周的宋军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怕他们行险一搏。果然,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下面的骷髅们都眼巴巴地望着他,这个穿着青袍的宋人官儿已经成功地引导了他们的思维。
“不瞒诸位,孙某此来就是为了给大伙指一条生路。”已经快饿死的人不需要再吊胃口了,孙七接来的一句话就让他们生出了希望,这种情况下,人家有什么必要骗人吗?哪怕是根稻草,也只能紧紧抓住,孙七有意停顿了一下,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过了片刻他才继续说道。
“不久前相信大伙都知道,从这营中挑选了数千人去南边,他们去做什么,还有多少人活着,孙某说了不算,你们也不会信。但是随某过来的就有当日前去的营中之人,他们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吧。”说着,孙七将手一挥,一行人从门口鱼贯而入,他们当然不是军士,而是穿着一身苦力的衣衫,显然营中许多人都认得他们,纷纷发出了一些声响。
这些人是从泉州坐海船前来的,它们与海司的船队一同起行,当海司船队到达京师临安府时,他们这些船则放空了继续上行,延着大江来到了建康府,为的就是运送大营里的这些人。
当时刘禹找李庭芝一共要了五千多人,全都用于琼州的建设,他们同当地百姓、夷人、罪囚混编在一起,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安生做工,出意料死亡的没有多少个,因此这些人的现身说法,要比孙七的口舌花花更有说服力,眼见当时报名的同伙都还活着,身体比他们这些形同骷髅的战俘不知道要强多少,哪里还不明白,上面这位孙先生是什么用意,所谓的生路又是什么?
“诸位都亲眼看到了,这些先走一步的都是你们自家兄弟,他们没有累死也没有饿死,相反一天做完定量的活,就有足够的饭食可用,做得好,还另有奖励,不光是能活,还要活得好,这就是孙某给诸位指的路。”孙七很满意眼前的效果,他分明看到一双双突出的眼珠里,闪着绿油油的光。
“这位先生,你说吧,要咱们做什么?”一个身材高大却瘦成了竹杆的人出声问道,下面的人纷纷相合,既然能活下去,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吗?
“这就说来,这就说来。”孙七压了压手,让下面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同上回一样,五年!”他伸出了一个手掌展开,然后接着说道:“只要干满五年,你们就可脱身,到时候回北边也罢,留下来过活也罢,都随得你们,某看你们都还年轻,区区五年算不得什么吧,是不是大伙说?”
话说完了,下面一片寂静,没有孙七想像中的欢呼雀跃,他以为自己说得太过了,没想到下面的人是被这优惠的条件给听愣到了,不过付出五年的辛劳,哪怕是干的累活重活,好歹也能看到希望,相比这里的绝境,怕不是有天壤之别,现在突然间一听到,让人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某去。”
“小的这就报上。”
“先生可答应某了,一定要带上。”
......
过了一会儿,人群开始涌动,孙七差点就被人给拽了下去,一旁的张士逊吓了一跳,赶紧命人将他护了出来。余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就在大营的门口,依次摆开一溜桌子,所有报名的战俘都会签下文书,为期五年的卖身契约,签一个走一个,上船之前会有一顿不大的吃食,以防他们虚脱,而只有活着到达目的地的人才有资格履行合约,这些人刘禹压根儿就没打算还给元人,他们的命运从进入战俘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