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逃人就在他的后衙,当地百姓无人不晓,器之可以随便找人询问,看看某是否有不实之词。”顿了一下,虞应龙又补充说道。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为止了,再问下去就成了庭审,黄镛心知自己不是大理寺,对方也不是罪人,能够直言相告还要多亏两人相识之故。现在看来,这个虞应龙应当没有说谎,否则到了琼州就可见分晓,黄镛有些迷惑了,姜才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一海之隔的琼州,却是另外一番热闹景像,船还没有靠港,黄镛就发现了异常之处,这哪里像是一个化外之地,那种喧嚣隔着一条海峡都挡不住,恍忽以为自己身处京师某个瓦子里呢。
“看过来看过来啊,今日请工照例给米一升,这可是白花花的精米,抵得糙米三升,什么你令要糙米?也成。看这斗,可不是寻常小斗,官府说了足质足量、童叟无欺,看到没,堆得尖尖地,拿回去抵得两日吃食,做得好的还有奖赏,等闲都买不到的雪花糖,报上一个?好咧,录上户籍名号,拿上签子去那边等候......莫挤下一个,下一个。”
“咣咣咣!”几声铜锣敲响,当然不是开锣看戏,一个禁军服饰的年青人边敲边喊着话,他的背后立着一个旗杆,上书“募兵”二字。
“朝廷经制水军,投效报国有门,给妻儿挣下一份前程,机会难得,名额有限,饷银丰厚,无须你身高力大,只消有些水性,如何,来试试......”
好端端一个严肃热血的场面,硬生生成了跑马斗耍的街头卖艺,黄镛看着那些热闹不禁摇摇头,前来应试的人为数不少,不过一听口音就知道并非本地人,多是两广人氏,远一些的,甚至听到了荆湖乡音。
一处招兵,一处招工,就占据了大半个码头,别处各种拉客的小厮、搬货的脚夫、伢行的伙计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难得的是各有规矩、忙而不乱,黄镛没有看到巡兵的身影,只有街角几个衙门差役坐在那里歇凉,时不时地朝这边盯上一眼。
“可要先进城去递帖子?”
“不急,找间客栈先住下,去各处转转。”
倒不是他喜欢看热闹,不过离京之前刘禹曾对他说过,这里与别处不同,他就是想看一看,倒底有什么不同,值得曾唯搭上一条性命,依然不后悔。
几十里之外的临高县,这里虽然没有琼州港那船热闹,场面却铺得极大,许多处工地都同时在建设,到处都是人头攒动,一派忙碌的样子。
“......营造之法某不懂,但既有图样就应照着来,不可稍有增减,你等都是老师傅了,这个不用某多说吧。给我下去一尺一尺地量,完全无误了方可再行浇涛,这是朝廷的脸面,万万不容有失,否则你我都担待不起。”
杨行潜站在一处地基前,对着身边的一群工匠说道,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所站的这处就是未来市舶司的主建筑所在,而在刘禹的设计里,并不会造成普通的衙门样子,而是选择了后世的大会堂那种,将同时兼有展示、办公、休闲、娱乐等功能。
脚下是一个宽达百步的大坑,深及一人多高,方方正正地并不出奇,因为这时空的殿宇也是这么建的,只不过支撑其中的廊柱不再是粗大的原木,而是钢筋混凝土柱子而已。
由于占地太广,整个建筑只有三层,一应设计都是在后世通过专家论证后完成的,建工量和难度都不大,而用到的工具也是这个时空能够接受的。图纸详细到每块砖瓦的大小,足有一尺多厚,标注的单位自然是这个时空通用的,为了防止出问题,刘禹加大了余量,严格施工造下来,地震海啸都不用怕。
将身边的工匠们都赶下去,杨行潜这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拿起随身携带的水袋,却发现已经一滴水都没有了,不禁摇摇头举目四望。
远处的临高县城早就拆成了白地,里面为数不多的百姓都迁到了别处,从那里一直到海岸,全都变成了一个工地,无数的做工者在辛勤劳作着,其中既有宋人也有夷人,既有良民也有罪囚,未来的市舶司虽然还没有一个雏形,却已经在杨行潜的脑子里现出了模样。
主厅的周围是一排排同样方正的建筑,这些都是东家嘴里所说的“样板房”,而大片的空地也做了规划,它们将以赎买或是租赁的方式发出去,人们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加以建造,但是会严格区划,为的就是整体上的效果,有些类似于后世小城镇的那种。
广阔的街道达到了十几步宽,每一条都堪比京师的御道,连通琼州港的主道已经修成。而紧接着第二轮扩建就将开始,按刘禹的打算这将会是未来环岛高速的一部分,一切都要高标准严要求,另可慢一些也要保质保量,顺便也将培养出一批合格的师傅出来。
基础建设并不是技术含量非常高的活,重点就在于质量的监控,在封建社会随时面临着抄家灭族的威胁下,偷工减料是件风险极大的事,没有人会为此而冒险,相反浪费倒是时时在发生,不过这都是新材料新工艺,刘禹对此并没有苛责,他只要最后的成果。
现在杨行潜干的就是监工的活,他监控的当然不是偷懒耍滑,这种事情自有军士出身的亲兵和官府去做,严格的质量要求才是他关注的重点,各种材料的配比、建筑的尺寸都有详细的图样,他要做的就是保证按图施工,这一点,古人还是非常认真的。
临高角外缘的码头建设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港湾里的水道探测已经结束,基本上达到了出入停泊的要求,只要硬质水泥码头建设完毕,大量的建筑材料就能直接从水路运过来,而不用去挤占宽度只完成了一半的马路。
“还是人手太少啊。”
杨行潜叹了口气,这样大的建设量,又是同时全面铺开,所需的人手实在太大,琼州那边每天都有上百名做工者被送来,可还是远远不够,他不得不确定重点,毕竟市舶司才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内容,先建好了也能鼓舞人心。
来到这里已经近一个月,最大的感受就是忙、累,只不过每天都很兴奋,恨不得吃住都在工地上,看着脚下这片白地慢慢地变样,确实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
“什么,灰泥不够用了,骑上某的马,去州府,叫他们快些运来,某这处一刻都不能停。”
听到属下的报告,杨行潜毫不犹豫的挥挥手,东家带来的那事物虽好可是用量也大,别的都可以就地取材,唯有那个必须要从琼州送来,还好路已经通了,不然运输都是个大问题。
此刻,还没有进城的黄镛就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条刚刚修通的路,平整的灰白路面,被分割成了豆腐一般的一块块,一直延伸出去,踩上去硬绑绑地有如石块,却实实在在是人烧灌而成。
延着修好的另一边,黄土被挖开,黄镛知道那是路基,和造房子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已经有了这条宽的一条路,为什么还要再修一条?挖土的做工者密密麻麻,看起来是为了赶进度,而不惜工本,粗略算上一算,这条路的造价已然不菲,朝廷哪来的这么大笔拨款,眼前的事实让他有些不解。
“陈西麓?”
“黄器之!”
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黄镛有些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对方看着他一怔,然后提着袍角就跑了过来,哪里还有一点诗书传家的风流仕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