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貌才情和身份,难道还会被人看不上?悄悄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竟然没有资格。
她是有亲人死在琼州军士手中的。
又过了几天,当一名同住的女子欢天喜地宣布被人选中时,她才明白,人家没有骗她,就连这个资格也是有数的,而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怎么想死了,营里天天要干活,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甚至是照顾伤员,只要想做就一定能找到活,有了活干才有吃的,琼州人甚至没有限制她们的行动,更不曾派人看管,可过了两天她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离了这里连方向都分不清,跑出去不是饿死就是落到歹人手中,好歹在这里还能保住清白,有一口饭吃,至于仇恨,在真正接触到琼州的军士后,竟然慢慢地淡了。
她没有想到,那些大头兵不光识字而且知礼,每次帮完都朝她说一声“谢谢”,即使明显投到身上的目光也是克制的,很少会有真正淫邪之人,这样的军队与她听闻的大相径庭,更与史书上那些形容的不相符,居然很有一些秋毫无犯的模样,可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家被猛烈的炮火夷平,亲人倒在血泊中,也同样是这些军士所为。
一种矛盾由然而生,更让她起了一探究竟之心,由于识字,竟然被分配到了教书的工作,当然不是教军士,他们有专门的文化教官,而是教一些孩童和愿意识字的女子,这份工作不仅有饭吃,还有报酬可拿!
这究竟是一只什么样的队伍啊。
既有霹雳手段又有菩萨心肠,二者在这里高度统一,也让对于这支军队的来源,传闻中的海外之地琼州,有了第一个印象。
每一天,后营里都有婚配成功的女子被送出营去,她们的婚事董秀贞去亲眼瞧过,虽然说比不得高门大户的奢华,却自有一番热闹,通常是由军士的主官作为长辈,文化教官主持,新人身穿盛装,在一众同僚面前起誓相守一生,然后在众人的哄闹中送入专门开僻的帐房,红通通的烛火倒映在帐子上,让人面红心跳。
莫名的她竟有些羡慕,因为相比画在纸上的夫君,这里的女子可以见面,可以倾谈也可以拒绝,不满意了自有上官做主,几次仅有的裁决全都有利于女方,原来人家是真得在保护女子,以至于她竟然有个荒谬的念头。
若是自己不姓董该有多好?
“不姓董也没戏,新法规定女子十八方能成亲,你才多大?”
赵三娘子自从有了身孕,人也活泛了许多,两人经常来往,不知不觉,董秀贞将这个救下自己的女医官当成了好友,几乎无话不谈,闻言面上一红,只听对方又说道。
“你家人的事,与你不相干的,这血海深仇,又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我家夫君是第一个冲入县城的,照理他是你的大仇家才对,可你要明白这是国战,你我没有私怨,你的亲人大部分是自杀的,还有死在战斗中,你却要向哪个去讨还?”
董秀贞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子,哪里懂得那些,被她一说,有些哑口无言,可要说放下,又岂是轻易地的,赵三娘明白她的心思,柔声说道。
“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么,家父是个罪官,流放到琼州的,你没见过罪属也该听说过,否则那天就不会拿个钗子想自杀了,我曾经也以为会像你一样,拿清白之躯去和人做交易,为家人换来一点吃食,可最终你看到了,在这军中,我比夫君更得人尊重呢。”
赵三娘面上充满了骄傲,她在营呆了这么多天,当然打听过对方的情形,一听之下吓了一跳,竟然是个外科圣手,军中人人称颂,一点也不夸张。
“我也能像你这般么?”
“不能。”没等她回过神,赵三娘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家夫君不纳妾的。”
让她一下子羞红了脸。
赵三娘开了句玩笑,又正色说道:“规矩就是规矩,你有亲人战死,不能嫁军士,免得心中不舒服,可还有别的选择啊,琼州有大把的好男人可选,等你见识过,一定不会后悔。”
她的话,让董秀贞不禁有些向往,传说中的琼州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让这么多人甘愿为之去死。
“噎,雪花!”
董秀贞理解不了一个南方女子见到雪花时的激动,不过她也感觉到了大营中的异样,随着河北地区第一场大雪的落下,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德祐四年,或者说至元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