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声惊呼,几个耆老更是摇摇欲坠,要知道董氏子弟才刚刚经过易州这会子还没到大都城呢。
当晚,祠堂里的灯火一直点到天明时分方熄,随后几匹快马便出了庄子,分别朝几个方向疾驰而去,别的几骑全都顺利上了路,只有京城方向,送信的使者还没有出保定路就被拦下,送到了解呈贵的手中,只看了一眼,他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是三房的人,他们家在京城有几处铺面,与京中一些贵胄交好,素来对我大房的地位虎视耽耽。”
解呈贵不无忧愁地说道:“他们不会死心,一定还会再派人出去。”
“随他派出多少人,都休想能到大都城。”
机宜司在河北路的负责人就是海昌盛的大掌柜,自信满满的话让解呈贵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家一早就盯着他们家了,也包括自己。
“若是当真能说动解氏,你们可能放过他们?”
“政策同你说过了,只要不是顽抗到底,就会有一条出路,交出田地,这是唯一的条件,想要举家迁往琼州也好,别处也罢,都可以商量,就是两条路都不走,想要抱团还可以出海,咱们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信?”
“信,岂能不信,不过贵属所说的出海,是不是要坐海船?”
“自然,海外有土地,咱们琼州鼓励百姓去开拓,人越多越好,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大家族,拿下的土地资源,与官府分成,想清楚了,到时候再细谈,只提醒你一句,现在起事叫反正,是有优待的,等临到头了再来叫投降,只能随处安置,没有条件可讲,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
见识了他们的手段,解呈贵哪里还敢不信,当天就将捉到的使者带去与三房的人对质,在族中耆老的主持下,当场便将人处置了,在涉及到整个家族命运的问题上,没有人敢心慈手软,因为如果使者没有被人截下,后果就是毁灭性的,容不得半点轻忽。
......
解呈贵收到的消息自然有所夸大,藁县县城被攻陷不假,董氏阖族被灭也不假,可这个被灭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除去战死的,城破后被执的,至少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还活着,屠城这种事,刘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更无法让他的军士向女人和孩子下手,除非她们拿起枪。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处置结果一早就制订好了,除了罪大恶极冥顽不灵者,男子发去做苦力,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女人也不会闲着,通通送到后营,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洗衣什么的,毕竟这是一支五万多人的大军,每天的衣服用量及为庞大,总不好让随军的民夫去干吧,平时都是军士们自己动手,如今有了免费劳力,自然交与了她们,这些人做为罪属被单独编为一营,就名为浆洗营,当然不限于洗,还有缝缝补补什么的,没有活干就没有饭吃,哪怕生前是千金小娘子,也是一样。
营帐被人掀开时,董秀贞本能地缩起了身子,手中紧紧握着一枝金钗子,将尖端对准自己的脖子,眼里尽是绝望之色。
她是董文炳的次子董文选的幼女,年方十五,才刚刚开始议亲,许的是邻路的世家大族何家的一位嫡子,三书六礼都只过了一半说好了过年时来下聘的,结果宋人来了,不光毁了她的家,还杀死了她的亲人,一位兄长就倒在她的面前,身上被打成了筛子,那种惊天动地的火枪声,是她昏倒前最后的记忆,原以为醒来后性命纵使得保,清白也必然没了,谁知道身上的衣衫整齐,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适,只是身边服侍的婢女婆子都不见了,让她觉得害怕。
“你......是什么人?你别过来。”
帐子里没有点灯,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随着对方越走越近,她也害怕得浑身发抖正要将钗子刺进去,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天没吃饭,哪来的力气,不如放下它,省得一会儿还要救你。”
赵三娘点燃一盏油灯,看都没看地说了一句,董秀贞愣住了,借着灯光,她分明看到对方穿着外头军士一样的制服,那些军士恶狠狠的表情,依然是挥之不去的恶梦。
“你是女子?”
“嗯,不然呢?”
赵三娘指着她的手:“要么收起来,要么插进头发,你若是伤了我,下场一定比你想像的还要惨。”
或许是被她的话吓倒了,董秀贞将钗子收进怀里,神情戒备地看着对方,赵三娘拉起她的右手,腕上搭上两指,这个动作让她又是一愣,把脉?
“脉像平和,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多吃些吃食就行了,不必用药。”
“你是郎中?”
“嗯。”
赵三娘把完脉,站起身说道:“不想死就养好身子,据我所知,你虽是罪属,却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手上没有血债,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只需在这营中好生改造,总会有出去的一天。”
“这营是妓营么?”
“你看我像营妓么?”
赵三娘身上穿着正七品的文官制服,一头秀发扎成马尾束在软质军帽后头,别有一番英挺与干练,董秀贞咬着下唇瞧了又瞧,终是摇摇头。
“放心吧,琼州不只没有营妓,军纪更是严禁欺凌女子,你们所做的无非是洗衣补衫这类活,比之军中女兵还要轻省些呢。”
“你们军中还有女兵?”
“你亲眼看到了还问?等身上好自己出营去看看便知。”
她的事情何其之多,哪有空在这里闲聊,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就在快要出帐的时候,突然听到女子轻声说道。
“你若是想让我去服侍上官,我宁可死。”
“我的夫君就是你嘴里的上官,若是你想勾引他,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只留下她怔怔地呆在那里。
......
当赵三娘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说与夫君听时,云帆凑趣地问了一句。
“娘子究竟有何手段,能让她吓得如此?”
三娘白了他一眼:“想知道?试试不就得了。”
“那还是算了。”
云帆被她似嗔似怨的表情打动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正当他打算进一步时,被三娘挡住了。
“别,我有了。”
“左右不过一个时辰......什么?”
云帆一愣,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赵三娘伏在他的怀里,红着脸说道。
“在潭州时就感到不适,一察已经快三个月了,这会子不能服侍,望夫君见谅。”
“当真!”
云帆一下子将她抱起来,在帐子里转了一个圈,又轻轻地放下。
“太好了,三娘,就算我日后战死沙场也不怕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三娘捂住:“不许你这么说,你若是死了,叫我们孤儿寡母如何是好?”
“是是,为夫说错话,为了你们母子,也得好生活着,等他长大了,一定会看到一个崭新的国家,我们汉人当家作主,成为天下的主人。”
“恩,我等着呢。”
赵三娘听着耳边传来的心跳声,幸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