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山岭倾泄而下,每个人只求跑得快,已经到了慌不择路的地步,哪怕没有路也能生生滚出来,沿着他们压倒的树丛、杂草,郑福带着他的人毫不停留地赶上去,持续地施加压力。
当云帆跟着第五指和军属炮兵都登上黄罴岭时,敌人已经逃下了半山腰,从高处望下去,一大片黑白相间的身影在绿色的丛林中时陷时现,几条细长的红线围在后面,枪声不时地响起,像是绳子一样越勒越紧,他放下望远镜,发出指令。
“记录,我军已攻占黄罴岭,正在沿湘水追击敌军,炮手就地准备,随时提供支援。”
军中书记官将他的命令记下,云帆在上头签过字,递给邵成,转头吩咐了一句:“将某的军旗竖起来。”
夹在溃军中的李世安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孔遵带着上千人用生命为他们争取到的不过是片刻时间,那些如狼似虎的宋人又端着可怕的火器冲了上来,当时的情景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宋人的火器的确难挡,可是射完之后的上弹需要不短的时间,因此他们才会采取成排_射击的方式,以保证火力的持续性,这说明什么,说明宋人的战术已经成熟,他们甚至在长筒子上安装了尖刺,不必说就是用于近身搏击的,或许还能对付奔马?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能活着回去,把这一切告知父亲,或许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有时候,失败得来的教训要比胜利更加珍贵,因为它是用生命换来的。
李世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山石和杂草上滚下山岭,落地的一瞬间,他看了一眼后头,宋人的身影高低起伏紧追不舍,岭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些人,一面显眼的红旗迎风招展,上面不是任何人的名号,只是绣着两把交错的火枪。
下了岭就是穿山而过的官道,沿着湘水蜿蜒而上,溃兵们似乎看到了希望,不顾一切地顺着道路奔跑,追在身后的也是步卒,理论上他们并不吃亏,李世安跑着跑着,突然觉出了一丝不妙,警兆从心中响起,在瞬间麻痹了他的神经。
隆隆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道路的尽头,地平线上升起一大片摇曳的白羽,然后是红色的身影、如林的长枪、高大的马头、奔腾的铁蹄、紧密而齐整形成一堵快速移动的城墙,当中的大旗上同样没有任何名号,而是一匹扬起四蹄的骏马。
李世安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旗杆上的白色字体,可他的亲兵却将他死死往江边拖。
“宋人的骑军厉害,陆上逃不掉的,跳水吧。”
这是唯一的逃生可能,许多回过神来的溃兵已经转身冲向江边,不顾一切地往下跳,甚至都忘了身上的铁甲,亲兵们好歹还吸取了教训,一边跑一边帮他脱下衣甲,就在李世安冲入水中的一刻,那堵移动的铁墙沉沉地压过来。
这些溃兵终于第一次见识到了那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三步长的骑枪被宋人骑兵一只手挟着放平,就像是墙上突然之间突出的尖刺,一头撞入大队人群中。
高速运动中,长枪几乎不费力地刺穿人体,往往不及抽出,就顺着枪杆子滑下来,被马头撞飞,运气不好的会一下子刺中两三个人的身体,沉重得将枪身压弯,最终不得不松手,可是这么紧密的队伍,哪怕什么武器也不用,光是冲撞和踩踏,就能轻易夺去一条性命。
三千骑排成一条弧线,将大队溃兵压向湘水,所到之处尸身枕籍,那些还剩下一口气的无助地在血泊中爬着,惨叫声让冲下山岭的步卒也为之恻然,看到那种惨状,许多新兵再也忍不住了,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郑福扶着火枪,心里一阵阵地发颤,如果不是在半岛上降了,自己会不会是这里头的一员?
听着身后的惨叫声,李世安连头都不敢抬,只是拼命地朝对面划去,他知道哪怕跳进了水里也不算保险,因为宋人有着可以及远的火器,果不其然,一阵急促的“嗒嗒”声打消了他所有的念头,只剩了唯一的信念,一定要游过去。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当他的脚终于踩到一个软软的实地时,宽阔的大江已经在身后,李世安精疲力尽地爬上岸,转头一看,江面上浮着大片大片的尸体,能游过来的十不存一,只怕连千人都不到了。
湘水的一侧,姜才将打空了一个弹匣的56半背上身,打出一个全军下马的手势,连续行军这么久,人不累马也累了,最后的冲刺耗尽了马力,他们只能原地休息,至于那些落网之鱼,姜才的面上现出一个冷酷的笑意,施彪子的人就在对岸呢。